做媒全仗口,語語盡皆虛。
何況舒私憤,讒言講是非。
厲兵科聽了大怒道:“他不肯罷了,為何如此可惡?”又笑一笑道:“他要點去也不難。”就打發媒婆不提。
且說到了晚間,方公就送小姐過來,路上也不敢用鼓樂,直至家裏,方才吹打。胡小姐竟是頭巾儒衫,出來同拜花燭。故意把頭門、二門都開了,讓人來看。拜完了堂,照樣送入房中。胡小姐把方小姐一看,但見他:
髻綰雙龍,口堆五鳳,珠圍玉繞裝成金屋之嬌,霧-霞帔擁出霓裳之舞。步沉香而無跡,不輸潘妃;嫌脂粉以不施,休言虢國。旖旎似芙蓉泣露,蹁躚如楊柳迎風,果然一笑傾城,真是千金宦族。
胡小姐看了,暗暗道:“果然生得好!”因而想起聞生來,又懷著醋意。說我的姻緣被他僭了去,也倒郎才女貌,成了一對。心中甚是不樂。方小姐也偷眼把胡小姐一看,見他:
頭帶儒巾,身穿公服,頭帶儒巾姿容愈豔,身穿公服體態偏妍。摹擬潘安,似欲邀佳人之巢;依稀何晏,反盡掃虢國之妝。金屋佳人,權作玉堂學士;燈前白麵,本來鏡裏紅妝。
方小姐看了,忍不住要笑出來。隻見胡小姐立起身來道:“此時可以還我本來麵目了。”因向房內一個侍兒道:“你相公此時不知在哪裏,到要我在此代勞。”過了一夜,次日早間,胡小姐雖然不樂,免不得先來拜方小姐。方小姐梳頭未完,鄔媽戲道:“新郎來了。”方小姐連忙立起身來,見胡小姐改了妝,愈覺十分標致。相邀坐下,就看方小姐梳頭,笑道:“嫂嫂,畫眉的不在,我權作張郎何如?”方小姐微微而笑。梳完了頭一齊出來,坐了一會,相別回房。
方小姐就來回拜胡小姐,見他房中筆硯津良,琴書滿架,曉得他好文墨,因說道:“久聞姑娘善於詞賦,請教一二。”胡小姐道:“我們不過略識幾字,那裏比得嫂嫂大才?”方小姐道:“久仰林下之風,何必太謙,定要請教!”胡小姐隻是不肯,原來胡小姐一則懷著醋意,不肯與他看;二則他的詩稿都是聞生動筆的,所以不肯拿出來。當不得方小姐坐定要看,胡小姐無奈,隻得提筆來寫道:
無意臨鴉鬢,何心理兔毫。
方小姐見他寫出兩句詩來,他也提起筆來,續成道:
久知歌白雪,不肯向人躁。
胡小姐見了道:“嫂嫂好說,果然看不得的,如今讓我請教便是。”走起來,向集中翻了一會,恰好翻〔出〕那首奪聞生的回文詩來,不曉得是方小姐的,便道:“一首不通的回文詩,請教罷。”方小姐拿來一看,吃了一驚,恰好是自己的回文,心中想道:“我這詩一向不見了,後來在江中遇著聞生聽見他念,疑心誤夾在爹爹詩稿裏,如今為何又在他身邊?”問又不好問,隻得讚道:“巧妙絕輪,不減蘇惠蘭。”隻做看詩的模樣,沉吟不已。胡小姐見他拿在手裏隻是沉思,便道:“甚麼好詩,看他怎的?”方小姐也不回答,適值夫人來請,隻得去了。回到房中,心下想道:“這首詩有些古怪,明明在聞郎身邊,如何卻落他手,又拿出來我看?莫非他曉得柳絲之事,故意拿出來取笑我?難道書生多口,竟告訴他不成?”又想道:“他們中表兄妹,也不便談心至此。果若係聞郎告訴他,則二人先有私情。”心裏左思右想,道:“讓我再去問他,看他光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