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議婚姻年侄執柯圖錢財陪堂定計(1 / 3)

詩曰:

共說乘龍好,門闌喜若何。

憐才寧一日,選貌待雙蛾。

道蘊猶憎怒,郗郎世豈多?

最憐逢按劍,佳偶事偏磨。

話說賈有道為繆成親事,思量要破敗聞生,一夜不寐。次日早起,到了官船上來見方公。方公因對他說道:“昨日托富子周的話,不知聞生今日來否?”老賈道:“正是!老爺如此注意他,他自然就該來拜。”正說間,隻見長班報道:“富相公來拜!”方公連忙叫請進來。

富子周上船見了,投了帖子,送過下程,又送一本文稿,一冊詩稿。相送坐下,方公道:“昨日多擾!年丈曾會那聞兄麼?”富子周道:“適才在敝友處道及老年伯之意,敝友極感,渴欲進謁。因病未痊愈,一好即來奉候。”方公道:“學生就要開船,而此公又不得一會,奈何?”因留富生小酌。富子周道:“昨日〔那位〕賈令親在麼?小侄有一刺奉拜。”方公叫:“請賈相公出來!”賈有道出來見畢,也彼此敘了幾句閑文。少頃,擺上酒來,方公就在席上看富生的詩文,連聲讚道:“詩文皆妙,而文更津熟,今秋斷搶元矣!”因說道:“詩與舉業,雖係兩途,以學生看來,原不相害。再沒有會做詩的人不會做文章也,沒有文字通的到會做詩,總之,才人無所不可。”富生道:“老年伯高論,是破世俗之疑。”方公因道:“學生偶有一近刻請教。”叫家人取兩部詩稿出來,遞與富子周道:“一冊請教年丈,這一冊煩轉致聞兄。”因問:“聞兄為人何如,是何等人家?”富子周道:“敝友尊公曾為邑令。敝友生得美如冠玉,為人瀟灑出塵,真是雞群叔夜。”方公聽了,越發大喜,對富子周說:“學生有一小女,年才及笄,也會吟哦幾句。等聞兄來會過,意欲煩年文執柯。”富子周道:“此乃美事,小侄自當效勞!”

正要說話,隻見家人傳進手本,稟道:“蘇州府推官錢爺要見。”方公看了手本,對富子周道:“此乃敝門生,年丈曾會過麼?”富子周道:“錢公祖下車以來,小侄因無事不敢幹謁,不曾會過。小侄別過,再來領教罷了。”遂告辭而去。

方公接錢推官進艙。〔錢推官〕行過了禮,遞了下程、請啟,打一恭道:“門生今日才聞老師到此,候遲得罪!”方公道:“學生假滿入都,因限期已過,星夜進發,所以貴上台皆不及往拜,怎麼又勞賢契見顧!就要開船,盛情欲不能領。”推官又打一恭道:“雖然老師急於進發,定要屈留一日!”方公道:“學生不欲入城,心沃盛情罷!”錢推官道:“既然如此,門生移席到尊舟。”又吃了一道茶,告辭起身。

卻說賈有道在船艙裏,心下想道:“這頭親事,老者已有幾分肯了。如今他要了小聞,難道我這三百兩銀子真沒有了不成!須得設個計,打退他才好。”正在那裏胡亂想,隻見方公送了錢推官進來,對他說道:“適才錢推官來了,恐怕城裏當道都要曉得。我就要開船,隻等那個聞生,不曾見得一麵。據富家年侄說來,可謂佳婿。但畢竟親見其人,我才放心。”賈有道便說:“老爺所見極是!婚姻大事,潦草不得的,必須才貌雙全為妙。況且老爺如此門楣,隻得這個小姐!不是子建之才,潘安之貌也配不過。如今少年的人,略有些才情,便十分浮動。前日敝府一個老先生也看得一個詩中意,不妨仔細,就把女兒許了他。不想是抄襲來的。後來悔又悔不得,誤了終身大事。如今老爺既不進城,他又說有病不出來,不如讓晚生先去拜他一拜。果然才貌出眾,不是輕薄之輩,老爺再作商量。不然,我們就開船便了。”方公道:“這也說得是。你就替我帶一個帖子去回拜富年侄,說我不進城,不及回拜,就問他聞生住處。今日晚了,明日去罷。”賈有道欣然領命。

卻說富子周別了方公,竟往聞生家來。到了書房中坐下,聞生出來見了。富子周道:“兄意好了?”聞生道:“勉強起來,尚不能出履。”因問道:“拜過貴年伯麼?”富子周道:“敝年伯多致意。他就要開船,渴欲吾兄一會。”因向小使手中取詩稿過來道:“這是他的詩稿,叫小弟寄來請教的。”聞生接過來,看了幾首道:“此老之詩甚佳!”因笑道:“紗帽中一般也有通的。”富子周也笑道:“紗帽頭肯替我們相與,自然通些。”二人大笑。富子周因說道:“方公酷性好詩,他一位令愛,也善吟詠,又生得有傾城之色。方才對小弟說,等兄去會過,要小弟執柯。兄刻作速拜他一拜!”因笑道:“為老婆拜丈人,兄快些扶病而去!”聞生也笑道:“不要取笑。但知己之感,小弟明日就去。”富子周道:“不聽見小姐,你如何肯行!”說罷又笑。

聞生就留富子周小飲。富生道:“這個算不得請媒,明日還要另吃。”聞生道:“小弟豈以富貴之女動心!但感他文章知己,不得不去一拜。”富子周因說道:“明後日寒族掃墓,不得功夫奉陪,奈何?”聞生道:“掃墓自是正事。但他船在何處?隻要說了,便好問去。”富生道:“在碼頭上。舡上有複命的牌,極好認的。”二人又說了些閑話,飲至傍晚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