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白兔手忙腳亂地翻著名單,愛麗絲靜靜地一邊看看它一邊想:“下一個證人是誰呢?他們還沒有得到證據呢。”
一兩分鍾後,白兔的一聲尖叫把愛麗絲驚得跳起來。
“愛麗絲!”白兔用尖尖的聲音叫道。
“噢,在!”愛麗絲邊答邊跳了起來。慌亂之中她忘了自己已變大了。她的跳動把周圍壓著她裙邊的陪審員全部掀到了台下觀眾的頭上,頓時,這些小動物們都四腳朝天、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地上。這情景使愛麗絲想起幾天前她不小心打翻金魚缸的事。
“哦,對不起!”她慌忙道歉,並快速一個個把它們從地上撿起來放到它們各自的座位上。她覺得這些小動物就像離開水的金魚一樣,不盡快地把它們放好,它們就會死掉。
“暫停審判,全體陪審員複回原位——全體!”國王嚴厲地說,說完,他直直地盯著愛麗絲。
愛麗絲看了一眼陪審席,發現她把壁虎比爾放倒了,那可憐的小家夥頭朝下正在座位上掙紮。她立即伸手把它放正,“我想即使它頭朝下也無所謂,在法庭上它是個無關緊要的角色。”愛麗絲想。
陪審員一個個都平靜下來,找到了各自的石板和鉛筆,於是他們又立即詳細地記下了他們這次在審判中所遇到的不幸災禍。
隻有壁虎比爾,它好像嚇壞了,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張著大嘴巴一動不動地坐著。
“你知道這件事嗎?”國王問愛麗絲。
“不知道。”愛麗絲說。
“一點也不知道嗎?”國王堅持問,並使勁地向前探著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即使是一點點蛛絲馬跡。”
“一點也不……”愛麗絲說。
“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國王對陪審團說。
陪審員剛要記錄下來,白兔說道:“陛下的意思是不記也行。”它的口氣非常嚴肅,可說話時卻對國王做著鬼臉。
“我的意思是‘不記也行’”國王說,接著又自言自語:“記——不記——不記——記。”
愛麗絲看到陪審員有的寫了“記”,有的寫了“不記”。她感到好笑極了。
“這真是一群愚蠢的家夥,但不管怎樣,這完全和我沒關係!”愛麗絲小聲咕噥著。
這時,正忙著記筆記的國王頭也不抬地說:“肅靜!肅靜!”並看著筆記本念道:“第四十三條規定:凡是身高超出一英裏的人都退出法庭。”
國王的話音剛落,大廳裏所有的人都盯著愛麗絲。
“看我幹什麼,我又沒有一英裏高。”愛麗絲生氣地說。
“你有。”國王說。
“有一英裏多。”王後也附和道。
“即使有,我也不會離開。”愛麗絲說,“這不是一條正式的規定,是你瞎編的。”
“不對,這是書上的規定,而且還是最老的。”國王說。
“最老的,那它就該是第一條。”愛麗絲說。
國王無話可說,他合上筆記本,停了一會,生氣地命令道:“陪審員,說出你們的判決。”
“別忙,還有證據呢,陛下。”白兔跳起來舉著一張紙說,“這是我撿到的證據。”
“是什麼?”王後問。
“我還沒看呢,”白兔說:“好像是一封信,可能是罪犯寫給——某一個人的。”
“肯定是,”國王說,“除非不是他寫的。”
“收信人是誰?”一位陪審員問。
“沒有名字,”白兔說,“外麵沒有字,”它邊說邊把紙展開,看了看說:“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首詩。”
“是罪犯寫的嗎?”另一個陪審員問。
“好像不是,”白兔說,“這真是太奇怪了。”
這時,所有的人,包括愛麗絲都被小白兔弄糊塗了。
“他一定模仿了別人的筆跡。”國王說。國王的一句話才解開了大家心中的謎團,陪審員們恍然大悟,急忙在石板上寫了下來。
“冤枉啊,陛下,”傑克說,“這不是我寫的,況且末尾沒有署名,並不能證明是我寫的。”
“正因為你沒有署名,才能證明是你寫的,”國王說,“要不然,你會像好人一樣署上你的姓名。”
台下立即響起一片掌聲。這是國王在審判會上說的一句真正正確的話。
“對,這就是最充分的證據,”王後說,“所以,砍掉……”
“這並不是證據!”愛麗絲說:“上麵的內容你們還不清楚呢。”
“讀出來,”國王說。
頓時,法庭上安靜下來,大家都耐心地等待著。
白兔把眼鏡戴上,問國王:“從哪兒開始?陛下。”
“從開頭讀,一直讀到結尾,”國王嚴肅地說。
白兔大聲讀道:
“他們說你要去找她,
並向她說起過我;
她誇獎了我,
卻又說我遊泳技術差。
他給他們說我走了,
我們知道這是真的,
如果她要不負責任,
忘記了替我傳話。
你又能怎麼樣?
我給她一個,他們給她倆,
你給我們三個或更多,
他把它們都還給你,
盡管以前它們都屬於我。
如果我或她,
恰巧與這事有關,
他請你放了他們,
就像我們從前那樣,
在我看來,你已經成為,
他、我們自己和它,
之間的一道障礙,
雖然她已經生氣了,
也不要讓他知道她更喜歡他們,
因為這事一定要保密,
對你、我來說,
永遠是個秘密。”
“這是我這一生中所知道的最好的證詞,”國王拍著手說,“現在,陪審團……”
“如果有誰能解釋這首詩,”愛麗絲說,現在她變得這麼大了,一點也不害怕他們了,“我就給他六便士,我覺得這首詩一點意義都沒有。”
陪審員們都慌忙記錄——“她覺得這首詩毫無意義。”但沒有一個人能夠解釋這首詩。
“如果它沒意義,”國王說,“那就好辦多了。其實,我們沒有必要去尋找它的意義。但是我還是不大明白,拿來讓我再看一下。”他接過那張紙放在膝上,看了一會,說道:“這裏麵好像有點意義!‘……說我遊泳技術差……’你不大會遊泳,是不是?”他轉身問傑克。
傑克傷心地搖了搖頭,“我從來就不會遊泳。”
“的確如此,他是用硬紙片做的”。愛麗絲心想。
“這就對了,”國王說完又自言自語地嘟嚕著那些詩句:“我們知道這是真的,——說的是陪審團……‘要是她不負責任’——這肯定是指王後……‘你又會怎樣,’——什麼,的確如此!……‘我給她一個,他們給他倆,’——這一定是分的水果餡餅……”
“下麵一句‘他把它們都還給了你’,是什麼呢?”愛麗絲問。
“不錯,那不是嗎?”國王指著桌子上的餡餅得意地說,“這很清楚,然後是……在她發怒之前,——你發怒了嗎?親愛的?”他問王後。
“沒有!”王後惱怒道,同時發瘋似的拿起一個墨水瓶扔向遠處,正好砸在了小壁虎比爾身上,可憐的小壁虎一直用手指寫字,到現在它的石板上還沒有任何痕跡。不過,此時,它可以蘸著墨水寫字了。
“這句話指的是誰呢?”國王邊說邊環視眾人。法庭頓時鴉雀無聲了。
“那這是句雙關語!”國王生氣地說,大家都笑起來,“陪審員,說出你們的裁決。”國王又說道。
“不,先判刑,後裁決。”王後說。
“胡說!”愛麗絲喊道“不能先判刑!”
“閉嘴!”王後氣得臉色都變成了紫色。
“閉嘴的應該是你!”愛麗絲說。
“違抗命令!砍掉她的頭!”王後尖叫著,但沒有人服從。
“我才不怕呢,”愛麗絲說,這時她已經變成了原來的大小了,“你們隻不過是一副紙牌,而我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聽了她的話,那一副紙牌都飛到空中,然後一起向她飛落過來。她尖叫著伸開雙手去拍打它們……
愛麗絲害怕極了,她睜開眼睛卻發現了自己正躺在岸邊,頭枕著姐姐的腿。姐姐依然沉浸在她的詩中,並沒有留意愛麗絲的醒來,她那溫柔的聲音使愛麗絲也不禁陷入到了那些詩中:
在那個金色的午後,
我們悠悠蕩舟。
用那尚不熟練的小胳膊,
把雙漿輕輕劃動。
小小手兒還不時地指指點點——
我們前進的方向在那邊。
啊,三個小調皮鬼!別吵別鬧,
這時節正是做夢的季節。
你們要我講一個故事,
我輕得驚不動鳥兒最細的羽毛。
我一個人微弱的聲音,
怎能壓下三張小嘴發出的響聲?
心急的伊麗娜最先說話,
急急地叫著:“快開始吧。”
說“希望故事裏有些笑話”的
是聲音溫柔的賽婭絲
而嘰嘰喳喳的瑞蒂琳
每隔一分鍾就要打斷我的話。
我清清嗓子開始講述,
孩子們突然沉默不語,
跟著我的故事,
她們禁不住地幻想,
夢中的孩子在神奇的地方漫遊,
與小鳥小獸親切地交談
“真有這樣的世界嗎?”
天真的孩子一起發問,
隨著情節的慢慢進展,
幻想的源泉漸漸枯竭,
講故事的人也已疲倦,
“我的故事暫且講到這兒,
剩下的下次再講——,
“這就是下次!”急切的聲音一起發出。
奇境的故事,
就這樣一段接著一段,
誘人的情節也點點積累,
到現在終於把故事講完。
夕陽的餘輝灑在身上,
快樂的小鳥拍著翅膀要回巢,
賽婭絲,用你純真的童心,
把這個小小的故事珍藏。
請小心地放到交織著童年夢幻的
記憶的神秘之鄉。
就像流浪者心中枯萎的花冠
采摘自那遙遠的地方。
“真是一首好詩啊!”愛麗絲輕輕地說。
“是啊!這是一首非常優美的詩。”姐姐邊說邊輕輕拿開落在她臉上的幾片黃葉。
“噢,寶貝,你醒了!”姐姐驚奇地說道,“你睡了好大一覺!”
“噢,我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愛麗絲把夢從頭到尾告訴了姐姐,就是我們剛才看過的漫遊奇境記。她講完之後,姐姐吻了吻她說:“的確是個奇怪的夢。好了,寶貝,回去喝茶吧,天不早了。”
於是愛麗絲站起了離開了,她邊走邊想:“我的夢真是個奇怪的夢!姐姐的詩也是一首奇怪的詩!”
愛麗絲走後,她姐姐合上書,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落日和晚霞,想著小愛麗絲給她講的奇境經曆,不知不覺,她也做起夢來。
在夢中,她見小愛麗絲坐在她麵前,兩手抱著膝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偶爾擺一下頭,把跑到眼睛裏的頭發甩到後麵去。就在這時,她覺得她也到了那奇怪的夢境之中。
穿著背心的白兔從她麵前跑過,把草叢弄得沙沙作響——那隻掉進池塘裏的老鼠拚命地向岸上遊去——還有茶杯的咣當聲,那是帽匠和三月兔喝茶時發出的杯子碰撞聲——遠處傳來王後命令砍頭的尖叫聲——公爵夫人懷裏的豬孩子連連的噴嚏聲,她的周圍夾雜著廚娘摔碎碗碟的聲音——還有鷹頭獅的尖叫聲,壁虎寫字時的吱吱響聲,被鎮壓的豚鼠的哽塞的聲音,遠處隱隱傳來素甲魚悲傷的嗚咽聲。
她依舊閉著雙眼坐在那裏,她覺得自己進入了奇境,不過,她心裏明白,隻要睜開眼睛,這些全都會變成暗淡的現實——草叢發出響聲,那是風的緣故——池塘裏遊泳的是鴨子——茶杯的咣當聲會變成羊鈴的響聲——王後的尖叫聲是牧童的吆喝聲——豬孩的噴嚏聲、鷹頭獅的叫聲和所有稀奇古怪的聲音都將變成農場上的喧鬧聲,素甲魚的嗚咽聲也會變成遠處牛兒的哞哞聲。
最後,她想到她的小妹妹愛麗絲將來也會長成一個婦人,但她會永遠保留兒時的這種純真、可愛的心靈,給她的小孩子們講一講奇怪的故事,這之中一定會有這個漫遊奇境的夢。讓他們的眼睛充滿熱切的渴望,心靈充滿奇異的幻想。那時,她會為他們單純的憂傷而憂傷、為他們天真的快樂而快樂,也一定會經常回憶起她自己的童年生活和這些幸福的夏日時光。可愛的小貓咪
黛娜依舊給小白貓洗著臉,它用一隻爪子揪住小白貓的耳朵使勁往下摁,然後用另一隻爪子擦洗著小白貓的臉。小白貓安靜、滿足地躺在那裏任憑老貓打理。
愛麗絲睜開昏昏欲睡的眼睛,發現她的小毛線球早已亂成了一團。她首先想到的罪魁禍首就是那隻淘氣的小黑貓。因為那隻小白貓根本沒有時間淘氣搗蛋。
就在愛麗絲蜷縮在爐前的大扶手椅上沉沉欲睡時,小黑貓把她的毛線球拽了出來,讓它在地上滾來滾去,直到毛線全弄散了才住手,此時,它正在亂糟糟的毛線中間追著自己的尾巴打轉呢。
“噢,你這個小淘氣鬼!”愛麗絲輕輕地叫了一聲。她抱起小黑貓捏了一下它的鼻子,讓它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其實,真該讓黛娜好好地教訓教訓你,哦,黛娜,你別隻顧打扮它們的外表,也應該打扮打扮它們的心靈,心靈可比外表重要的多!”她把一半責任推給了老貓。
愛麗絲抱著小貓和毛線團重新爬到扶手椅上,她把小貓放在膝蓋上,騰出兩手來繞毛線,她邊繞邊數落小黑貓。小黑貓趴在她的膝蓋上,一邊看著她繞線一邊聽著她的數落,還不時用爪子碰一碰毛線球,仿佛想給她幫忙似的。
“外麵的雪好美呀!你知道嗎?貓咪。”愛麗絲說,“如果你趴在窗台上往外一看就知道了。早晨你洗臉的時候,我就看過了,我看到許多小男孩撿了好多樹枝,現在他們肯定生起了篝火。噢,明天,我們去看篝火,好嗎?”愛麗絲不知不覺在小貓的脖頸上繞了三圈毛線(也許小愛麗絲還不知道呢),小貓不舒服,把頭從毛線圈裏掙紮出來。”
“你知道嗎?貓咪,”愛麗絲換了換姿勢說,“當我看到你做的‘好事’時,我生氣極了,我真想打開窗戶,把你扔到外麵雪地裏去,讓你受到懲罰。什麼?你還狡辯,算了吧,你仔細聽著!”她舉起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數著說:“我要一一說出你的罪狀。第一,今天早晨黛娜給你洗臉時,你生氣地吱嗚了兩聲,你是不是不情願,你看小白貓多聽話呀,什麼?你說什麼?”愛麗絲一本正經地說著,好像小貓能聽懂她的話似的,“她抓痛了你的耳朵?好了,那也是你的錯,誰讓你不老實呢,聽著,不準找借口。第二條,你為何爭著喝小白貓的牛奶?什麼?你渴了?噢,你渴了就去搶別人的牛奶,你也不替別人想想,別人也渴了。第三條,你趁我不注意,把毛線球全部弄散了!”
“這三條罰狀,貓咪,現在,你還沒有受到任何懲罰。我要到周末再跟你算帳——他們不會跟我算總帳吧。”她自言自語,“算總帳的時候,他們會不會把我送進監獄呢?如果他們隻是罰我不讓吃飯,那麼,如果那天到來,我將會被絕食五十頓!其實,也沒關係,我寧願挨餓,也不搶別人的東西吃!”
“你聽見雪花敲打玻璃的聲音了嗎?貓咪,你不知道這可是世界上最美妙、動聽的音樂,柔柔地像有人在吻它。外麵雪花輕柔地吻著樹木和田野,可能是愛上它們了吧,冬天為它們蓋上一床厚厚的白棉被,並輕輕地說:‘睡吧,寶貝兒,明年夏天再醒來!’等到夏天它們睜開眼睛的時候,它們都換上了五顏六色的裙裝,在風中翩翩起舞。噢,貓咪,那真是太美了!”愛麗絲想著想著,扔掉了毛線球拍手叫起來,仿佛這一切都成了真的。
“貓咪,我們下棋好嗎?你笑什麼?我可是認真的。你會下棋嗎?剛才我在玩棋時,你在觀戰,我看你挺明白的,我說‘將軍’時,你還叫了兩聲,是的,那是一步好棋,如果不是那匹討厭的馬,我一定會贏。親愛的貓咪,讓我們假裝……”順便說一下,這句話是愛麗絲的口頭禪。為此,昨天她和姐姐爭吵了好長時間,愛麗絲說“讓我們假裝各個國家的國王和王後”,而她的姐姐是個喜歡“真實準確”的人,說“不能假裝”,愛麗絲當然爭不過姐姐,最後隻好退步說:“那好吧,你是其中的一個王後,我是其他所有的人。”有時,她會突然在她媽媽耳邊大叫一聲:“奶媽!我假裝是一隻餓餓的鬣狗,你假裝是一根骨頭!”把這位老太太嚇得好長時間回不過神來。當然這都順便告訴你的。現在,讓我們聽一下她跟小貓說的話吧。
“親愛的貓咪,讓我們假裝你是紅王後。咦,你坐下,把兩手交叉起來,哇,像極了。現在試一試,寶貝!”愛麗絲把紅王後從桌子上拿下來放在小貓麵前讓它看。但是,小貓並不能好好地交叉起雙臂。為了懲罰它,愛麗絲把它舉到鏡子前,對它說:“你再不聽話,我就讓你到鏡子那邊的房子裏去。”
“貓咪,你要仔細聽著,我將告訴你鏡子裏的房子。你看鏡子,那裏麵有一個房間——跟我們的客廳一模一樣,但東西都和我們的相反。我是站在椅子上看到的,但是我卻看不到壁爐後麵,貓咪,你能看到嗎?告訴我冬天他們生火嗎?噢,好像是在我們生火的時候,他們的爐子才冒煙。不過,這也許是他們假裝的。還有,他們的書也和我們的一樣,隻是字是反的,這個我清楚,從前有一次我在鏡子看書的時候,那裏麵也有一本。”
“你覺得在鏡中房子裏生活嗎?貓咪,不知那兒會不會有牛奶,即使有,也肯定不好喝。貓咪,現在讓我們看看走廊吧。把客廳的門打開,就能看見鏡子那邊走廊的那個小角,那個小角和我們的差不多,但是,裏麵是不是一樣就不知道了。啊,貓咪,如果能進到那邊的房子裏就好了!那邊一定是個奇妙的世界。我看看是否有進去的通道,唉,沒有。哦,就讓我們假裝那鏡子是一層薄紗。哎呀,它真的變成了薄紗了,說著。”愛麗絲就爬上了壁爐架,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爬上去的,然後,她發現鏡子成了一層薄薄的輕霧。鏡中房子
轉眼間,愛麗絲就穿過鏡子,走進了鏡中的房間裏。她一眼就看到了爐子,她高興極了,她看到爐火旺旺的,就像她剛離開的房間裏的火一樣明亮。“我在這兒和在那兒一樣暖和。”她想,“也許更暖和,因為在這兒我能靠火更近一些,而不會有人罵我。在這兒太好了,他們能從鏡子裏看到我,卻無法抓到我!”
接著她開始四處觀察,以前能從鏡子裏看到的,她就不願再看了,她覺得以前從鏡子裏看不到的那些才是最有趣的。比如壁爐旁邊的那些畫,看上去就像活的;還有壁爐架上的那座鍾,她以前在鏡子裏隻能看到它的背麵,現在能看到它的正麵了,它居然像一個小老頭的笑臉,正慈祥地朝著愛麗絲笑呢。
當她看到爐前煤渣裏有幾枚棋子時,想:“這個房間打掃得不幹淨。這肯定是那個最懶的女仆貝莉打掃的,我最討厭她,又懶又饞的家夥!”忽然,她驚叫起來,因發現這些小棋子正在那裏走動。
“這是紅國王和王後,”愛麗絲輕聲說著,以免驚嚇到它們,“那邊是白國王和王後,這邊還有兩匹馬,兩個士兵。“它們能聽見我說話嗎?”她邊說邊把頭低下,仔細地看著那些會走動的棋子,“他們肯定看不到我,我現在好像是一個隱形人……”
這時,愛麗絲聽到身後子上有響聲,她扭過頭,看見有一個白卒子摔倒了,原來是它的腿抽筋了。她非常好奇地看著它,看它會怎麼做。
“噢,我的孩子怎麼了?”白王後叫道,她站起來衝過去,一不小心把國王撞倒了,她顧不得摔倒在煤渣裏的國王,發瘋似的往前跑著,費力地想爬上桌子,嘴裏叫著:“我的寶貝莉莉!噢,王室寶貝!”
“王室敗類!”國王邊揉鼻子邊生氣地叫道,這一下可把他摔慘了,全身上下都是爐灰。
那個可憐的小莉莉在桌上嘶聲力竭地嚎叫著,桌下王後急得焦頭爛額,愛麗絲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拎起王後,把她提到了桌上的小女兒身邊。
高速的空中飛行把她嚇壞了,她坐下來後驚魂未定,默默地抱著小莉莉直喘氣,她剛緩過來,就對著爐灰中生悶氣的白國王喊道:“小心火山!”
“火山?”國王疑惑地看著爐灰,仿佛那兒就是火山似的。
“剛才火山氣浪把我吹上來了,”王後心有餘悸地說,“你往上爬的時候要注意,走我們常走的那條安全道路。”
白國王慢慢地小心地一格一格往上爬,愛麗絲忍不住了,對他說道:“太慢了,照你這個速度,什麼時候才能爬到桌子上?還是我來幫你吧,不過,你得感謝我。”
於是,愛麗絲輕輕地捏起白國王,然後慢慢地往上舉,因為她恐怕它和王後一樣嚇得半死。愛麗絲看到他全身髒兮兮的,真想為他拍拍身上的爐灰。因為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髒的國王。
國王還是被嚇著了,他發現自己被一隻巨手拎在空中,還為他拍去身上的灰塵,他驚駭地張大了嘴巴,想喊“救命”,可是他卻一句話也叫不出來,隻是眼睛越瞪越圓,嘴巴越張越大。愛麗絲被他的模樣逗笑了,差點鬆手把他從半空中扔下去。
“噢,別緊張,親愛的!”她安慰道,她以為他能聽見,“你太可笑了,你的模樣,噢,嘴巴把灰塵都吸進去了……好了,身上也幹淨了。”她拍了拍他的頭,把他放在了王後身邊。
立刻,國王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一動也不動了。愛麗絲害怕了,她想找點水來潑在他身上,可轉來轉去,隻找到了一瓶墨水。她拿著墨水馬上趕了回來。她卻發現國王和王後正驚恐地小聲嘀咕著。愛麗絲仔細地聽起來。
國王說:“真的,親愛的,那一刻我的全身都變涼了!包括每一根胡子!”
王後說道:“可你沒有胡子呀!”
“那可怕的一瞬間,”國王說,“我的心都飛出來了,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你會忘記的,如果你不記下來的話。”王後說。
愛麗絲好奇地聽著,看著,隻見國王從口袋掏出筆和備忘錄,開始認真地寫起來。愛麗絲突發奇想,抓住國王的筆提了起來,一直提到國王肩膀上麵,替他寫起字來。
可憐的國王不知怎麼回事,他使勁地晃動著鉛筆,可他畢竟不如愛麗絲的勁大,最後他氣喘籲籲地說:“唉,親愛的,我必須要一隻細鉛筆。這隻鉛筆一點都不好,寫出來的東西一點都不是我想寫的……”
“寫了什麼呀?”王後拿過備忘錄看了看,輕聲念道:“白馬從撥火棍上滑了下來,它可真笨!還有,白卒子和紅卒子打起來了,白卒子卻搬來大炮,一炮把紅卒子送上了天,真是好玩極了。”白王後邊念邊笑著說:“哦,親愛的,這並不是你剛才的感受呀!”
“確實不是!我可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感受。”白國王迷惑不解地小聲嘟嚕著。
其實,他哪裏知道,這是愛麗絲在上麵寫的她剛剛看到的一幕。
愛麗絲走到桌前,桌子上有本書,她坐在那裏盯著白國王,因為她擔心國王萬一再昏過去的時候,能為他潑點水。過了一會,她發現國王已經沒事了,便拿起桌子上的那本書翻了起來,希望能找個有趣的圖畫。但是,這上麵都是她看不懂的詩句。
例如這一段:
廢話:
時值昏烤,廝頭靈奸。
且旋且轉,遠坪之間。
全部迷塞,悲弱不堪。
沒路無途,吼嘯阿嚏。
她想了半天,最後才恍然大悟:“啊,這是在鏡子裏,如果我把它放在鏡子前,這些字不是又正過來了嘛。”
下麵就是愛麗絲在鏡前看到的詩:
廢話:
時值昏烤,廝頭靈奸。
且旋且轉,遠坪之間。
全部迷塞,悲弱不堪。
沒路遠途,吼嘯阿嚏。
提防妖怪,我的小孩!
尖牙狂咬,利爪猛撓!
時刻當心,有吉布鳥,
千萬躲開,般德內喬!
男孩直立,手握旋劍,
長久敵視,類人之仇。
依踏姆樹,略事歇息,
站立片刻,思前想後。
冥想之時,妖怪來臨,
眼冒火光,隨風飄至。
狂風肆虛,過吐吉林。
所經之處,亂嘯不息!
一二一二,難解難分,
旋劍之刃,刺中敵人!
斬下首級,撇下屍身,
凱旋歸來,大獲全勝。
凶惡妖怪,真已被殺?
寧馨吾兒,撲進我懷!
三呼科努,輝厥之日。
勇兒欣悅,喜笑開懷!
時值昏烤,廝頭靈奸。
且旋且錐,遠坪之間。
全部迷塞,悲弱不堪。
沒路遠途,吼嘯阿嚏。
“這首詩寫得還不錯,”她讀完後說,“隻是太深奧了!”愛麗絲可不願意承認她看不懂。“不管怎麼說,我腦子裏還似乎有點頭緒——但它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不大清楚!——不過有一點還是比較清楚的:就是某個人把某個東西殺死了……”
“啊,壞了!”愛麗絲跳了起來,“我必須抓緊時間,先去看看花園,要不然等穿過鏡子回到那邊就看不上了。”她衝出房間,跑下樓梯。她跑得飛快,簡直飄了起來。的確如此,她隻是用手指頭點著扶手,腳都沒著地,就輕輕地飄了下去。她一直飄過大廳,到了門口,她慌忙抓住門框,才停下來。
“如果不抓住門,能飄到哪兒呢?”她想。她著地的時候,頭有點發暈,但她心裏很高興,因為她又能重新走路了。會說話的花
“假如我在山頂上,”愛麗絲對自己說,“我肯定能看到花園的全貌,這兒有條路,也許能直通山頂……噢,不能!”她在小路上拐了幾個彎後自言自語道:“但結果是一樣的,這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呀?七拐八拐的,把我的頭都轉暈了。該到山頂了吧?噢,不對,這條路不通向山頂,它是通向房子的!那麼,我走另一條路試試吧。”
她又從另一條路上走上去,可轉了幾個彎,又回到了房子前。更可笑的是,她這次拐彎拐得太快了,還沒來得及停下,就一頭撞在了房子上。
愛麗絲看著房子,對它說道:“你想讓我進去,我就是不聽你的,你能把怎麼樣?我不相信你能永遠擋住我的運河路,雖然我知道,應該回到舊房子裏去,但是我還沒玩夠呢!”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沿著小路一直向前走去。前幾分鍾還算順利,道路又直又平坦。她心想:“這一次我一定能走……”突然,小路又拐彎了,轉了幾次彎後,她發現她又到了小房子前。
“天哪,這是怎麼了?”她激動地喊起來,“這房子太奇怪了,它老是擋住我的去路!”
小山就在眼前,為了登上小山,惟一要做的就是重新開始,沒有別的捷徑。這一次,她走進一個大花圃,花圃邊上長著雛菊,中間有幾棵柳樹。
一棵萱草在風中擺動著優美的身姿,愛麗絲對它喊道:“喂,萱草,你會說話嗎?”
“當然!”萱草說,“不過,那要看看對象是誰。”
愛麗絲驚奇極了,好大一會都不敢說話。後來,她看到萱草仍然翩翩起舞,於是,又怯怯地小聲問道:“是所有的花兒都會說話嗎?”
“不錯,而且說得又好又響亮。”萱草說,“不像你,聲音小得我幾乎都聽不到。”
“在我看來先講話是沒有禮貌的,”玫瑰說,“剛才我還在想,你究竟什麼時候才開口說話呢?你看上去還算懂事,隻是不夠聰明!不過,你的顏色看起來挺好的,短時間內不會褪色的。”
“我覺得顏色倒無所謂,”萱草說,“要是她的花瓣再往上卷一點,那就更好了。”
愛麗絲最討厭別人評論她,於是她轉了一個話題:“你們呆在這兒,無人照看,不害怕嗎?
“那不是有棵樹嗎?它就是專幹這事的。”玫瑰說。
“當危險來臨的時候,它能做什麼呢?”愛麗絲問。
“它會‘汪汪’地報警。”玫瑰說。
“不對,它會‘吱嗚吱嗚’地報警,”一朵雛菊叫道,“要不柳條怎麼叫樹枝呢?”
“啊,連這個也不知道,真笨!”另一朵雛菊也叫起來,接著,雛菊們都大聲嚷嚷起來。
“安靜!安靜!”萱草激動地大喊道,然後它搖晃著身子,彎著顫抖的頭對愛麗絲說,“它們知道我抓不著,所以才這麼放肆!”
“沒關係,”愛麗絲對它說,同時她彎下腰對吵鬧不停的雛菊們說道,“住嘴,要不然把你們一棵棵都拔掉!”
頓時,雛菊們安靜下來,有幾朵膽小的嚇得瑟瑟發抖,臉都白了。
“這還不錯,”萱草說,“雛菊最壞,隻要有一個開口,全部跟著起哄,而且沒完沒了,簡直吵死人。”
“你們說話真的很好聽,”愛麗絲稱讚道。“你們是我第一次見到的會說話的花兒,你們為什麼會說話呢?”愛麗絲問。
“你把手放在地上摸一摸就知道原因了。”萱草說。
愛麗絲蹲下用手摸了一下說:“地很硬,但這與花兒會說話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在花園裏,如果把土弄得太鬆太軟,那樣花兒會睡著的。”萱草解釋道。
愛麗絲覺得非常有道理,她為自己又增長了知識而高興,便說道:“我從沒這樣想過。”
“你是個不愛動腦筋的人。”玫瑰嚴厲地說。
“我第一次見到這麼愚蠢的人。”紫羅蘭突然說道,它的聲音把愛麗絲嚇了一跳。
“閉嘴!”萱草叫道,“你以為你見到過多少人,你一天到晚地把頭藏在葉子底下呼呼大睡,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在這兒高談闊論。”
“除了我,花園裏還來過別的人嗎?”愛麗絲問,並不在意玫瑰和紫羅蘭的話。
“是的,還有一朵花,像你一樣會走路,”玫瑰說,“我真不明白你們會走來走去……但她比你美麗多了。”
“你什麼都不明白!傻瓜!”萱草對著玫瑰大聲說。
“她和我一樣嗎?”愛麗絲急急地問,她真想見見她,看她是否則也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小姑娘。
“嗯,看起來和你一樣傻,”玫瑰說,“但她比你鮮豔一些……花瓣也比你的短。”
“她的花瓣都相互貼著,像朵大麗花,不像你的往外披散著。”萱草說。
“這並不是你的錯,”玫瑰又溫柔地說了一句,“你已經開始凋謝了。不管是誰,在這個時候花瓣總會有點不整齊。”
愛麗絲一點不喜歡有人評價她,便換了個話題:“她經常來這兒嗎?”
“我敢肯定,過一會她就會來。我告訴你,她有九個穗狀花序。”玫瑰說。
“她戴在頭上嗎?”愛麗絲一邊想象著一邊說。
“當然,繞頭一圈。”玫瑰回答,“喂,你怎麼不戴呢?我見到的像你這樣的都戴。”
“哦,她來了!”飛燕草喊道,“你們聽,她踩在礫石小道上的咚咚的腳步聲。”
其他的草都仔細聽著,愛麗絲則四處張望著,紅王後從那邊小路上走了過來。
“她長高了好多!”愛麗絲喊道。
果真如此,當初愛麗絲在煤灰裏看見她時,她才三英寸高,現在居然比愛麗絲還高出半頭!
“一定是新鮮空氣使她長高了,”玫瑰說,“你看這兒的空氣多新鮮呀!”
“我想我應該去和她交談一下。”雖然和這些花說話非常有趣,但她認為和王後交談更為了不起。
“你應該朝反方向走,”玫瑰說,“否則你不會見到她的。”
“太可笑了,青天白日下,竟然用這樣的話來騙我。”愛麗絲氣哼哼地向王後走去,但奇怪的是,突然之間,王後卻不見了,她卻走在了通往大門的路上。
她生氣地又轉了回來,並四下裏張望尋找王後最後才發現王後正在遠處的花叢之中。
“我真該試一下朝著反方向走。”愛麗絲心想。
果然沒錯,沒多久,她就走到了紅王後的麵前,在紅王後的身後就是那個她一直想要去的小山坡。
“你是誰?”紅王後嚴厲地問,“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我……”愛麗絲被王後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把頭抬起來,回答我,回答問題時要有禮貌,別總是絞著手指頭。”紅王後瞪著愛麗絲。
愛麗絲慌忙放下手,又抬起頭,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我……我迷了路,真的,我找不到自己的路了。”
“你的路?”王後說,“這附近的路都是我的。說實話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然後又溫和地說道:“你想說話的時候,行個屈膝禮,這樣節約時間。”
愛麗絲不大相信,但她對王後很敬畏,不敢不信。她心想:“如果回家吃飯晚了,就行個屈膝禮試試。”
“回答我!”王後看了看表說,“說話時嘴張得大一點,而且要帶上‘陛下’這兩個字。”
“我隻不過是來看看花園裏的花,陛下……”
“好極了!”王後摸了一下愛麗絲的頭,可愛麗絲卻一點也不喜歡別人摸她的頭說,“我的花園是世界上最好的花園。”
愛麗絲不敢否定,雖然她心裏在說:“我們家的花園也好!”她想了一會,向王後問道:“你知道去山頂的路嗎?”
說到“山”,王後打斷她的話:“那可不叫山,不相信我可以領你去,看過之後你一定會叫它‘穀地’的。”
“我不會的,”愛麗絲非常驚奇自己竟敢反駁王後,“一座山怎麼能叫穀地呢?你是瞎說的吧?”
“我沒瞎說,”王後搖搖頭說,“隨便你怎麼說,但它就是叫穀地。”
愛麗絲怕王後生氣,便向她行了個屈膝禮。然後她們一起默默地走到了山頂上。
愛麗絲高興極了,她靜靜地站著,四處望著,盡情地欣賞著這美麗的鄉村景色,奇妙的田野——數條小溪從田野上穿過,象一條條明亮的玉帶。田野中綠色小籬笆把土地分成了若幹塊。
“這真像一個大棋盤!”愛麗絲終於說道,“如果有人在上麵走……啊,那兒真有人!”她驚奇地叫道,激動地跳起來,“那兒真是個大型活動場——它遍布了整個世界了嗎?如果它能遍布整個世界,那肯定會非常有趣!我也想去玩一下!我能參加嗎?即使做個小卒子我也不在乎,不過,做個王後更好。”
話剛一出口,她就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王後,使她放心的是,並沒有生氣,反而高興地笑著說:“如果你願意,這並不難,做白王後的卒子,莉莉太小了,她根本不會下棋。你如果想當王後,就從第二格走,一直走到第八格,你就成功了……”就在此時,不知什麼原因,她們跑了起來。
後來愛麗絲回憶這個故事時,仍然不知道當時她們是怎麼跑起來的。她隻是依稀記得她和王後手拉著手,王後快得簡直像飛起來一樣,愛麗絲被王後緊緊地拽著。
愛麗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腿都快斷了,但王後在前麵仍然不停地催促道:“快點!快點!”
使愛麗絲不理解的是,無論她跑得多麼快,她周圍的樹木和景物都一動也不動,“我真不明白,難道這些東西也在和我們一塊跑嗎?”她冥思苦想,也找不到答案,王後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對她喊道:“快跑,什麼也別想!”
愛麗絲氣喘籲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王後拉著她一邊跑一邊喊:“快點!快點!馬上就到了!”
“還……還差……多遠?陛……下”愛麗絲好不容易說出了一句話。
“就要到了!”王後說,“其實,我們十分鍾前就已經到過那兒了!快跑!”
接著她們沉默下來,愛麗絲隻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頭發不會被吹掉吧?”她想。
“哎呀,哎呀!勝利就在眼前!”王後叫著,“快跑!快跑!”
她們跑得是那樣快,就像在空中飛過,連腳好像都沒著地。就在愛麗絲實在跑不動時,她們才突然停下來。
愛麗絲一屁股坐在地上,幾乎要昏過去了。
王後扶她起來,讓她靠在一棵樹上,輕輕地對她說:“親愛的,現在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愛麗絲睜開眼睛仔細瞧了瞧四周,她驚奇地大叫起來:“啊,我敢肯定,我們根本就沒有離開這棵樹!這兒還是原來的樣子!”
“是呀!”王後說,“你以為會是什麼樣子呢?”
“在我們國家,”愛麗絲仍然有點氣喘,“如果像剛才那樣竭盡全力地跑上一段時間,肯定會跑到另外一個很遠的地方。
“你們的國家肯定是個運行得很慢的國家,”王後說,“在我們這兒,即使像剛才那樣拚命地跑,仍然是原地不動的,如果你想去別處,起碼要比剛才快上十倍,不信你可以試一下。”
“噢,我相信,還是不要試了,”愛麗絲心有餘悸地說,“現在我不想去任何地方,我覺得這兒挺好的,隻是我覺得非常熱,也非常渴,如果有點水就好了。”
“沒關係,”王後和藹地說,邊說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方盒子,“給你一塊餅幹!”
愛麗絲一點也不想吃餅幹,但她為了禮貌問題,還是接了過來,並且不情願地啃起來,餅幹又幹又硬,她使勁地往下咽,噎得她半天沒喘過氣來。
“趁你歇息的時候,我先量一下距離。”王後邊說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上麵有尺度的帶子,在那塊空地上量了起來,還不時地插上一個個小木樁。
“你要注意聽著,在我走到兩碼遠的地方,我給你講一下關於下棋方麵的知識,”她又插上一根木樁說,“噢,還要不要餅幹?”
“噢,不要了,謝謝。”愛麗絲說,“對我來說一塊就足夠了!”
“現在不熱也不渴了吧?”王後說。
愛麗絲不知該怎樣回答,幸好王後並沒在意,而是又接著說道:“你要聽好,不要忘了,如果忘了,在第三格的時候,我會重複一遍。走到第四格的時候,我說一聲‘再見’,走到第五格後,我就和你分手了。”
這時,王後已插好了所有的木樁,她回到樹下,然後開始沿著樹樁走下去。愛麗絲好奇地看著她。
王後走到標記兩碼遠的木樁前,她轉過臉對愛麗絲說:“下棋的時候,卒子第一步是走兩格,所以,你要先走兩格。如果你能快速走過第三格——可能乘的是火車——你就能立刻進到第四格。嗯,那裏是特威德達姆和特威特迪的天下;第五格全都是水;第六格的主人是矮胖哈德,啊,你沒講話吧?”
“我……正在聽……我……我不知道……我剛才……應該說什麼……”愛麗絲不知怎樣回答。
“你應該說‘謝謝賜教,不勝感激’,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問題,……好了,就算你說過了吧。第七格是森林,沒關係,到時會有一個騎士帶你走出去的。走到第八格,你就會成為一個王後的,那兒會有盛大的宴會,你可以在那兒盡情地歡樂!”愛麗絲等王後一說完就行了個屈膝禮。“要不然又被指責了!”她心想。
王後又走了一格,然後回過頭來又說道:“一個東西,如果不會用英語表達時,就改用法語,走路腳尖要朝外;還有要永遠記住你是誰!”愛麗絲剛要行屈膝禮,王後就匆匆忙忙地向下一個木樁走去,她在那兒轉身說了句“再見”,就向最後一個木樁走去。
愛麗絲還不知怎麼回事,王後就在最後一個木樁上不見了。“她是消散在空中了還是飛快地跑走了?”愛麗絲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愛麗絲實在無法猜透,便不再去考慮。這時,她想起自己是一個卒子,該輪到自己走了。鏡子裏的昆蟲
在走之前,她要好好地觀察一下這一片田野。“看來我學的地理知識要用上了。”愛麗絲一邊想一邊踮起腳尖向遠處觀望著。“河流——有幾條無名的小河;山脈——我腳下有一座,但我也不知道名字;城鎮——啊,那邊在花上采蜜的生物是什麼?是不是蜜蜂呢?太遠了,我有點看不清。”她靜靜想著,仔細地看看那隻在花叢中忙碌的生物,發現它把長鼻子插到了花蕊裏。“那是一隻普通蜜蜂嗎?”愛麗絲想。
“不是,”愛麗絲又仔細看了看大聲說道,“這是一頭大象!”愛麗絲驚奇極了,“啊,那些該有多大呀?和一座房屋差不多吧?那上麵肯定會有許多花蜜,我得去下麵看一下……不,我現在不能去。”她剛要走就改變了主意,為了不讓別人看出她的膽怯,便找了一個理由,“手裏沒有一根又粗又長的樹枝來揮趕它們,我是不會走近它們的……如果它們問路上的趣事,我會說:‘哦,一路上我都非常快樂……’”她邊說邊高興地把頭往後一仰,“隻是路上灰塵很多,天氣又熱,而且還有愛戲弄人的大象!”
“我還是從另外一條路下山吧,”她說道,“以後還會有機會看見大象的,”她安慰自己。
“噢,我要進第三格!”說完她朝山下跑去,並穿過了一條小溪。
“王後說第三格可能要乘火車,走過第三格,我得看一看火車站在哪兒。”愛麗絲邊想邊四處張望著。
果然在前麵不遠處有一輛列車,愛麗絲急忙跑過去跳上了火車。
“請出示車票!”列車員大聲叫道,立刻,車廂裏的每個人都拿出了一張和人差不多大小的車票。
“喂,小孩,你的車票呢?”列車員氣衝衝地看著愛麗絲。這時,車廂裏的人也都大聲嚷起來:“喂,小孩,你可不能讓他等得太久,他的時間可是一分鍾值一千英鎊呢!”
“我沒有車票,”愛麗絲膽怯地說,“我來的地方沒有賣車票的。”那群人又說道:“是的,她來的那兒沒設售票處,那兒的地皮太貴了,一英寸值一千英鎊呢!”
“少找借口,”列車員說,“那你應該向火車司機買票。”這時,那群人又立刻附和道:“就是開火車的那個人。哎呀!你知道火車頭噴出的一股煙也值一千英鎊呢!”
愛麗絲心想:“他們說的什麼呀?”這一次他們沒插嘴,因為愛麗絲根本沒有開口說話,“最好一個字也不要說,說出的話也是一個字值一千英鎊呢。”
“今天晚上我要做一個好夢,在夢裏自己要擁有一千英鎊!”愛麗絲得意地想。
列車員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先是用望遠鏡,接著用顯微鏡,最後用看戲用的小望遠鏡。看完,對她說:“你坐錯車了!”說完,關上車窗走了。
愛麗絲快速地瞟了一眼車廂,“啊!”她驚奇地叫起來,的確,這節車廂奇怪極了,它裏麵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乘客。
愛麗絲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找了一個座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上麵。
“她太小了,”坐在她對麵那個、穿著一身用白紙做的衣服的紳士,看著愛麗絲說,“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也應該知道要到哪裏去呀!”
坐在白衣紳士旁邊的老山羊也閉著眼睛嚷道:“就算她不認識字,也應該知道去售票處的路呀!”
山羊旁邊的一隻甲蟲接著說:“她隻能當作行李從這兒運回去了!”
愛麗絲猜想坐在甲蟲身旁的那位該出口了(她沒看清是什麼),果然,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該換車頭……”不知是噎住了,還是什麼原因,話隻說了一半就不說了。
“從聲音上判斷好像是一匹馬。”愛麗絲想。
這時不知哪種生物在她耳邊私語道:“你可以講個笑話,題目就是‘聲音沙啞的馬’。”
緊接著,遠處傳來一個和藹的聲音:“我看她應該貼上‘少女,小心輕放’的標簽,要不然……”
其他人也都紛紛提起意見來:“她應該通過郵局郵寄……”“不,她應該像電報一樣發出。”“我看沒那麼嬌氣吧,後麵的路讓她自己拉著火車走……”
穿白衣服的紳士看到愛麗絲生氣了,對她說道:“別管他們,親愛的,當火車停下來的時候,你去買一張往返車票。”
“我偏不!”愛麗絲氣極了,“我根本就不想坐火車,我情願自己還呆在剛才的那個樹林子裏。”
“你可以用這個作題目開個小玩笑,”那個細小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就是‘如果你能你就會’。”
“我不會那麼做的!”愛麗絲邊說一邊尋找這聲音的發源地,但是她什麼也沒發現。“要是你自己想聽笑話,那你自己為什麼不講呢?”
“那個小動物歎了一口氣,看來它生氣了。”愛麗絲想:“如果它能像人一樣,有喜怒哀樂,我想我應該說些同情的話來安慰它一下。”但是,這歎息聲太小了,如果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到。細微的歎息聲把她的耳朵弄得有點癢,使她差點忘了它的不快。
“我知道你會把我當作朋友,”小生物又說話了,“一個最親愛的朋友。你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盡管我是一隻昆蟲。”
“昆蟲,會不會……?什麼樣的昆蟲?”愛麗絲剛要問會不會螫人,但她覺得這很不禮貌,所以急忙改了口。
“什麼?你問我是……”小生物話還說完,就被火車的鳴笛聲遮住了,車廂裏的人都嚇得跳起來。
坐在甲蟲身邊的那隻馬把頭伸出窗外,然後又縮回來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隻不過要跳過一條小溪。”
大家這才安靜下來。隻有愛麗絲有點緊張,她還沒坐過能飛躍的火車。她安慰自己說:“火車不管怎樣走,它總會把我帶進第四格,所以受點驚嚇又有什麼關係呢。”說完,她覺得火車騰空而起,慌亂之中,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了空中的東西,那是她對麵的山羊的胡子。
但是,她覺得山胡子在片刻之間消失了,然後,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靜靜地坐在樹下,而那個小生物,原來是一隻蚊子,正站在她頭上的一根細枝上,用翅膀正在給她扇風。
這是一隻非常大的蟲子,“它像隻小雞。”愛麗絲想。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它,因為她們已經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昆蟲?”蚊子問,對剛才火車上發生的事情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我喜歡會說話的昆蟲!”愛麗絲說,“但是我那裏卻沒有會說話的昆蟲。”
“你在那兒喜歡哪種昆蟲?”蚊子問。
“沒有喜歡的,”愛麗絲說,“因為我非常害怕它們——尤其是那些大個的。不過,我倒認識一些昆蟲,知道它們的名字。”
“你叫它們的時候,它們會說話嗎?”蚊子問。
“我從沒聽到過它們的回答聲。”愛麗絲說。
“你叫它們的名字,它們不答應,那要名字有什麼用?”蚊子驚奇地問。
“對它們來說沒用,可是對於給它們取名字的人,肯定是有用的,要不然,為什麼所有的東西都有名字?”愛麗絲說。
“我不知道,”蚊子回答,“不過在前麵的那片林子裏,沒有一個東西有名字……唉,算了,你還是說出來幾個你知道的昆蟲的名字吧,時間都被你浪費掉了。”
“好吧,有馬蠅。”愛麗絲數著指頭說起來。
“不錯,”蚊子說,“在那邊灌木叢的半腰上,就有許多搖木馬蠅。它完全是用木頭做成的,還能從一個樹枝上遙到另一個樹枝上。”
“那它吃什麼呢?”愛麗絲問。
“樹汁和木屑,”蚊子說,“你再接著說。”
愛麗絲還想著搖木馬蠅,對蚊子後麵說的話並沒在意,過了好大一會才說:“還有蜻蜓。”
“不錯,在你頭頂上麵的樹枝上,就有一隻金魚草蜻蜓。”蚊子說,“你看,它的身子是葡萄幹甜點做的,翅膀是冬青葉子,頭是一粒紅紅無核葡萄幹。”
愛麗絲邊抬頭看邊問:“它靠吃什麼而生活呢?”
“香甜的牛奶麥粥和碎肉餡餅,”蚊子說,“它生活在聖誕專用盒裏。”
“對,對,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也在盒裏見過!”愛麗絲興奮地叫起來,那是她去年聖誕時得到的禮物。
“就知道這些?”蚊子問。
“不,還有蝴蝶。”愛麗絲慌忙說。
“你的腳邊就有一隻,”蚊子說,“你看,那是一隻黃油麵包蝴蝶。塗了黃油的薄薄的麵包片是它的翅膀,它的身子是幹麵包皮做的,而它的頭則是一塊方糖。”愛麗絲在她的腳邊尋找了一會,並沒有發現,她迷惑地問道:“這兒沒有啊?”
“你可以想象嘛。”蚊子說。
“它平常吃什麼?”愛麗絲想了一會問道。
“當然是奶油蛋糕了。”蚊子說。
“它吃別的東西嗎?”愛麗絲又問道。
“好像不吃。”蚊子若有所思地說。
“隻吃奶油蛋糕,會得營養不良的,應該多吃蔬菜和水果。”愛麗絲想。“它得過病嗎?”愛麗絲問道。
“這是避免不了的。”蚊子說完,在她頭上快樂地一圈一圈地飛著。最後,它又停下來問:“你喜歡你的名字嗎?”
“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討厭過。”愛麗絲覺得自己的名字非常好聽。
蚊子卻漫不經心地說道:“還是沒有名字好,如果那樣,你回家時也不用帶著名字了,多方便呀!如果你的家庭女教師想喊你去上課:‘到這兒來上課……’因為她沒有叫你的名字,所以你就可以不去了,那多好啊。”
“你說的一點都不正確,”愛麗絲說:“家庭教師如果叫不出我的名字,她會像仆人一樣稱呼我‘小姐’的。她決不會因為我沒有名字而免除我的功課。”
“但是,如果她隻稱呼你‘小姐’,你也可以缺課,你一定開過這種玩笑,是不是?”蚊子的語氣非常肯定。
“我沒有,這個玩笑並不好,隻有傻冒才開這種玩笑。”愛麗絲氣憤地說。
聽到這些話,蚊子憂傷地歎了口氣,兩顆大大的淚珠從眼裏流了出來。
愛麗絲看到這種情景,便對它安慰道:“玩笑畢竟是玩笑,沒有必要為它傷心難過的。”蚊子沒有說話,歎了一口氣悄悄地飛走了。愛麗絲抬頭看時,蚊子已沒有了蹤影。
於是她也站起來向前走去。
不一會,她就走到了一片空地旁的樹林前,樹林陰森可怕,愛麗絲站在那裏猶豫不決,但“王後”的誘惑力太大了,她決定走進去。她邊走邊說:“我堅決要走完第八格,這點小困難是嚇不倒我的。”
“可能是這林子裏的東西都沒有名字,”愛麗絲自言自語,“那樣,我會不會也把名字丟掉呢?我可不願意把名字弄丟了,要不然還得換個名字,說不定換的是個難聽的名字。我不用新名字,我還是用我的舊名字。我要問一問,找一找,是誰撿到了我的舊名字。或登一個尋物啟示,就像誰家丟了狗刊登尋找廣告一樣,寫上‘叫它戴希會汪汪作答,戴一個黃銅頸圈’。那時候,我見到什麼都叫它一聲‘愛麗絲’直到有誰答應了為止,但是,如果是聰明的動物撿到了,它根本就不會回答的。”
她邊說邊走進了森林,樹林裏綠蔭重重,非常涼爽,她說道:“唉,不管怎麼說,涼爽一下也是好的,走到……走到……什麼地方呢?”她奇怪極了,她一點也想不起來這個地方的名字了。她看到一棵樹,心想:“它叫什麼名字呢?我怎麼想不起來呢?噢,它沒有名字。肯定沒有!要不然,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停下來,若有所思地說:“難道說那件事真的發生了!太可怕了,我的名字丟了!我是誰?如果我能記住,我肯定就會想起來。我一定要想起來。”她下定決心,經過一陣冥思苦想,最後說道:“好像是以L開頭的。”
就在這時,一隻小鹿從對麵走過來,它用溫柔、可愛的大眼睛注視著愛麗絲,仿佛在看一個老朋,一點也不害怕。
“親愛的,過來呀!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愛麗絲伸著手召喚它。並輕輕地走到它跟前想摸一摸它,但它卻往後一跳,又站在那兒看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小鹿用溫柔、甜美的聲音問愛麗絲。
“它真的好可愛。”愛麗絲想。“我把我的名字丟了!”愛麗絲傷心地說:“現在我沒名字了。”
“你沒有找找嗎?”小鹿說,“沒有名字可不行。”
愛麗絲又找了一會,仍沒有發現。她看著小鹿然後怯怯地問道:“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我想它對我可能有點啟發。”
“那麼你必須和我一起往前走,否則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小鹿說。
“它肯定也把名字丟了,要不然,它現在怎麼不告訴我呢?不過,和它一起走也不錯,至少有個伴。”於是,她用胳膊親昵地摟著小鹿的脖子,一起走過了這片森林,來到了森林外的一片空地上。突然,小鹿掙脫了愛麗絲,跳到一邊,高興地大聲說:“我叫小鹿!你是一個小孩!”邊說邊恐懼地看著愛麗絲,接著,它跳躍著飛奔而去了。
愛麗絲望著它的背影,心裏非常難過,轉眼之間失去了一個親密的夥伴,她的眼淚就要掉出來了。“不要難過了,大自然才是它的家,不管怎樣,我總算找到自己的名字了。”愛麗絲邊走邊安慰著自己。然後,她大聲喊道:“愛麗絲——愛麗絲,我要永遠記住這個名字。”
走著走著,她看見路旁的大樹上掛著兩個路標。
“現在該順著哪個路標走呢?”她走上前仔細一看,原來兩個路標都指著同一個方向。“這個問題並不是難解的問題,等道路出現岔口,再做決定也不遲。”她想。
她沿著這條路走啊走啊,路標永遠是兩個,所指的方向卻永遠是一個。她奇怪極了,走到最後一個掛著排子的路標前。她走上前一看,隻見一個上麵寫著:“去特威德達姆的住所。”另一個寫著:“去特威德迪的住所。”
“我敢打賭,”愛麗絲像在跟別人說話,“他們一定住在一起。我真傻,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她決定去拜訪一下。
“我不會在這兒呆很長時間的,我隻是去問候一聲‘你們好!’然後問一下走出這林子的路。我要在天黑之前走到第八格。”她一邊想,一邊順著路標向裏走去。
拐了一個彎,她看見兩個又矮又胖的人。這兩個人的奇怪模樣把愛麗絲嚇了一大跳,但她馬上就鎮定下來,她明白了,這就是那兩個人。特威德兄弟
在一棵樹下,他們一人用一隻胳膊攀著對分的脖子。愛麗絲走近他們仔細看了看,她馬上就認出了他們誰是誰,因為在他們前麵的衣領上,一個繡著“達姆”,一個繡著“迪”。“我想他們倆的衣領後麵一定繡著‘特威德’”。愛麗絲對自己說。
他們倆個像一具天然的塑像了,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愛麗絲真的把他們當作塑像,她繞過他們的背後,正要看他們的衣領上是否繡了“特威德”這三個字時,那個標有“達姆”的人突然說話了,把愛麗絲嚇了一大跳。
“你把我們當成塑像了嗎?”他說,“如果那樣,你就應該付錢,因為塑像從來都不是免費參觀的。”
“我說的恰恰相反,”那個標著“迪”的人也說道,“你如果把我們當作活人,你就應該開口說話。”
“噢,對不起。”愛麗絲隻想起來這一句話,因為有一首古老的歌謠的歌詞像鍾表聲一樣在她耳朵吵得她不得安寧,她控製不住自己,大聲背了起來:
“特威德達姆和特威德迪
決議弄刀舞劍來比武
隻因特威德達姆說特威德迪
弄壞了漂亮的新撥浪鼓。
披掛上陣,就要決鬥,
恰有怪鴉從天而降,
全身漆黑似墨桶。
兩位英雄都嚇呆,
把那戰爭拋腦後。
一溜煙嚇跑無蹤影。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特威德達姆說,“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恰好相反,”特威德迪接著說,“要在以前,這有可能這樣;如果假設這樣,那還說得過去;但不是這樣,就不是這樣。這就是邏輯。”
“絕對是這樣的,這是你沒有能力改變的,你用不著假設,”特威德達姆說。
“我並沒有說我要改變它,我是說是這樣就是這樣,不是這樣就不是這樣的一種邏輯。”特威德迪辯解道。
他們倆你一言我一句,過了一會,愛麗絲才找了一個機會,彬彬有禮地問,“我想問一下,要想從林子裏出去,走哪條路最好?我一個人很害怕,天又快黑了,麻煩你們告訴我好嗎?”
但是,這兩個小矮胖人好像沒聽見她說話,兩眼隻定定地望著對方,咧著嘴傻笑著。
他們的模樣真像學校裏的胖男生,愛麗絲吃吃地笑著,然後指著特威德達姆說:“一號男生!”
“我不是!”特威德達姆生氣地尖聲叫道,因為用邊過大,閉嘴時“啪”地一聲響。
“二號男生!”愛麗絲又指著特威德迪笑著說,然後同時他叫了一聲“恰恰相反!”因為她早就猜出他一定會叫一聲“恰恰相反”的。
“你知道嗎?從一開始你就做錯了!”特威德迪生氣地叫嚷著,“拜訪別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候‘你好嗎’和握手!這是最基本的,你的老師沒教過你嗎?好,第一件事就算你做過了,然後該做第二件事了。”說完,這兩兄弟彼此用一隻手擁抱,然後分別伸出空著的那隻手與她握手。
“先和誰握手呢?”愛麗絲想,“另一個會不會見怪呢?噢,我有辦法了。”於是愛麗絲同時伸出兩手分別握住那兩隻手。緊接著他們就手拉手地跳起舞來。為什麼跳舞,據愛麗絲回憶說,是因為當時有音樂傳來,音樂聲的來源之地好像是身旁的一棵大樹。愛麗絲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在她的想像中,樹枝就像琴弦和琴弓,相互摩擦發出無比美妙的音樂。
據愛麗絲說,當時她是邊跳邊唱,唱的是《我們繞著桑樹轉》,她覺得這真是件滑稽的事,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唱的,但她的確是唱了好長時間。
那倆兄弟又肥又胖,剛跳了一會,就累得氣喘籲籲了。“第一回先繞四個圈就行了。”特威德達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於是他們就突然停下來,音樂聲也隨之消失了。
他們鬆開愛麗絲的手,像開始那樣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定定地看著愛麗絲。愛麗絲不知該說什麼。“現在是不能再說‘你好’了,”她想,“他們已是舞伴了,應該說點話才對。”
“我想你們不會很累吧?”她終於想起來一句。
“一點都不累,謝謝你的關心,。”特威德達姆說。
“不勝感激!”特威德迪加了一句,“你喜歡詩歌嗎?”
“是的,喜歡……有些詩,”愛麗絲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哪條路可以走出這個樹林子?”
“我該給她背哪一首?”特威德迪嚴肅地問特威德達姆,對愛麗絲的提問並不理睬。
“《海象和木匠》,因為這首詩最長。”特威德達姆邊說邊給了他兄弟一個像某些國家的人見麵時那種熱情的擁抱。
特威德迪掙脫他的兄弟,倒背雙手,搖頭晃腦地背誦起來:
“太陽照射著……”
剛背到這兒,愛麗絲勇敢地打斷了他。“要是詩非常非常長,”她盡量用既有禮貌又溫柔的口吻說,“能不能先告訴我走出這林子的路?”特威特迪隻是溫和地笑著,他看著愛麗絲,又背了起來:
“太陽照射著海麵,
毫不保留其光芒。
層層波浪泛金光,
如鏡平滑亮堂堂。
奇怪奇怪真奇怪,
月上中天夜未央。
月亮陰沉色發暗。
衝著太陽把臉板。
白天事情早辦完,
不能賴著不動彈。
‘調皮搗亂是混蛋,
莽漢無禮又蠻幹!’
海麵蒸氣濕又潮,
沙灘幹燥熱難熬。
抬頭不見白雲飄,
萬裏無雲空渺渺。
豎耳不聞鳥聲叫,
鳥兒蹤影早已消。
一個海象和木匠,
並肩走在沙灘上,
漫漫沙灘廣無邊,
淚水漣漣心兒傷。
‘誰把黃沙掃幹淨,
給他記下一大功!’
海象對著木匠說:
‘七個少女來打掃,
一連半年不停手,
能否把沙掃幹淨?’
木匠心酸淚兩行,
立即連連把頭搖。
‘啊,牡蠣一起走!’
海象熱情來邀請:
‘說說笑笑真開心,
沿著海岸盡情遊。
我們共有兩雙手,
隻請四位好朋友。’
老年牡蠣望著他,
隻是開口不說話。
老年牡蠣眨呀眨,
沉沉腦袋搖搖晃。
它是說,不願意,
匆匆忙忙回了家。
另外四個年紀小,
心急如焚要趕早。
穿大衣,洗麵龐,
皮鞋擦得光光亮。
好奇怪,都知道,
牡蠣天生沒有腳。
在這之後又四個,
還有兩對跟上來。
成群結隊都往前,
蜂擁而至隻怕晚。
跟著波浪爬上岸,
緊追海象和木匠。
這倆騙子心真壞,
他們走到一英裏外。
有塊岩石低又矮,
正好坐下把氣喘。
小小牡蠣站成排,
耐著性子來等待。
海象說:‘時間到,
談些事情開玩笑:
鞋子輪船和蠟像,
大白菜呀小國王,
大海為何波濤洶,
豬兒為何沒翅膀。’
‘等一等,把天聊,’
牡蠣齊聲叫嚷嚷:
‘再停一會歇歇腳,
我們個個很肥胖!’
木匠說:‘不用慌!’
他的好心得表揚。
海象已經等不及:
‘麵包是我最需要,
胡椒粉啊辣椒醬,
都是絕妙好調料。
若是一切都備齊,
盛宴開始莫推辭。’
牡蠣個個麵發青,
淒淒慘慘哭不停:
‘受到邀請才赴約,
這樣做事太絕情!’
海象說:‘月色明,
良辰美景佳肴豐,
哭哭啼啼失雅興,
舍己為人要慶賀。’
木匠說話更直接:
‘真心感謝來赴約,
無比溫柔又順從!
再切麵包一大片,
希望耳朵不要聾,
非得讓我重一遍!’
海象說:‘我慚愧,我抱歉,
施了詭計把它們騙,
長途跋涉路遙遙,
步履匆匆太奔忙!’
木匠說話更明確:
‘黃油可別塗太厚!’
海象說:‘我哭泣,
要對你們表同情。’
嗚嗚咽咽淚滿襟,
專挑大個肥碩吞。
一手拿著大手巾,
擋住流淚的大眼睛。
木匠說:‘啊,牡蠣,
你們跑得真帶勁,
可願快些把家回?’
周圍安靜沒回應,
說稀奇也不稀奇,
牡蠣一個也沒剩。
“啊,太殘忍了,不過我還是喜歡海象,”愛麗絲說,“他起碼對牡蠣略表了歉意。”
“那是他故意裝得假惺惺的,他比木匠吃得還多,”特威德迪說,“他拿著手帕哪裏是擦淚,分別是用來擋住嘴巴,沒法讓木匠數清他到底吃了多少。”
“他太無恥了!”愛麗絲氣憤地說:“要是木匠吃得少,我就喜歡木匠。”
“木匠也不是好東西,他拿了好多,也吃了好多。”特威德達姆說。
這一下可把愛麗絲難住了,過了好大一會,愛麗絲才說道:“這麼說,他們兩個都不是好角色了,那我一個也不喜歡……”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聽見附近林子裏傳來轟隆隆的打雷聲,“不會要下雨吧?”她看了看天,驚恐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