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換嫁衣(3)(3 / 3)

村裏新聞真個新,謳歌不唱太平春。

花郎妙計高天下,送了夫人又失銀。

後邊這兩句,是《三國誌》中唱那周瑜的,說道:“周郎妙計高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村間,就改換兩個字兒,做了花笑人的歌謠。

話休閑敘。且說蘇鎮台轉遷內任,不多日,雲上升也報升了濟寧州知州,與花玉人一同歸來。三人自江寧蘇鎮台家中分路,恰好此日,日色將西,花玉人攜了絕色的貢氏、三歲的關寧,一個丫頭,一房義男義媳。自己一乘轎子,貢氏與關寧一乘轎子,又雇了許多馱擔,鬧鬧熱熱歸來。未曾到家,先已有人看見,報說花大爺回來了。”花雋人進內報知大嫂。大嫂道:“莫非見鬼?”花玉人與貢氏下了轎,走進中堂,見有孝堂靈位排著,即吃一驚,問道:“此是何人的靈位?”文姿與雋人慌忙撤過,道:“坐了慢慢說。”花玉人且檢點行李,打發了轎錢、擔錢、驢錢,然後一家見禮,坐下。玉人又問道:“這靈座可是何人的?吾家可是有變?”文姿道:“二叔十分強健。因前番從關中有書報來,後五六日,又有一人來報,說你死在蘇府任所,故此我排這靈位兒。”花玉人吃驚道:“我在任中,托天康健,何曾有病?因邊關軍務匆忙,往來人少,並無家書帶回。”文姿笑一笑道:“這又古怪了。這書我還藏著,去拿來你看。”隨即進內尋出書來。遞與花玉人。玉人看過道:“這書全沒影子,是何人做此妄孽?”文姿道:“看起來也是二叔做的孽了。”花玉人道:“二弟為何做孽?”文姿道:“說說須一日也說不盡,且慢慢兒。”

雋人在旁,將前開店,奸淫柳氏,毆辱秀才,受打枷之事,粗粗說來。未完,文姿即接口道:“這也不奇,可笑他昨日又將我賣與濟寧府富商,叫他來搶我。因我帶孝在身,叫他們見穿白衣的,搶了便是。幸三叔說知,我將白衣換與二嬸穿著,竟搶了二嬸去了。昨夜去趕,五更方回,如今還睡在房中。”玉人聽說,歎不絕聲,說道:“我起身時,將一百兩紋銀,一文不私妻子,盡付與他,叫他與三弟協力同心,看顧長嫂。如今竟不顧嫂之衣食,又賣嫂之肉身。如此為人,良心已死,原來自作自受。”文姿進內安排茶飯,花玉人叫義男夫婦搬運行李進房。

那花笑人自床上起來,不知大哥回來,低著頭,憧憧地一頭走將出來,看見大哥在坐,吃了一驚,忙忙縮進閉了門兒。玉人看見了,恨他悖逆無禮,隻作不見,竟不瞅睬。笑人縮進了,在門裏邊張探,見大哥下首坐著一個美婦,比大嫂又加嬌媚,手中抱著一個孩子,比自己的兒子分外魁梧。又看見兩個男婦,搬運皮箱行李,絡繹不絕。又聽見丫鬟口中喚一聲:“二奶奶,可進房中裏麵去看著行李。”那美婦人即抱了兒子進去。花笑人看見這些光景,肚腸好不癢,眼睛好不熱;走到那床邊灶邊,好不傷心淒楚。兩個兒子在中堂哭叫母親,大嫂擔些果子出來,阿修拿進去,好不慚愧。到黃昏時,文姿安排了一壺酒,一碗飯,兩碗菜蔬,叫三叔拿到二叔房中。隻見閉著眼,孤孤棲棲地臥著,叫起來,胡亂吃了兩杯酒,吃半碗飯,雋人出門,依舊臥了。

夜深時候,聽見大哥與大嫂房中歡笑之聲,睡臥不安。又爬起來聽聽,初時像大哥說蘇府與邊關的事體,後來像大嫂說自己與本身的事體,笑作一團。花笑人此時真是有氣無伸,有苦難說。此夜,玉人歡暢了一宵,笑人又惶了一夜。次早,遠近親鄰都來拜賀,該留茶的留茶,該留飯的留飯,去了一班,又來一班。一連忙了三日。第四日,花玉人出門拜客,花笑人縮頭了數日,悶氣實難消得,這日絕早,乘著天色尚暗,獨自出門,輕輕開了牆門,走出外邊散散悶兒。但不知遇著何人,講著何話,且看下文演出。

第五回 陽路狹更遭陰路狹 喜冤家即是惡冤家

題辭:

誰作孽,昔年曾把冤家結?今日萍蹤合。   堪歎勇猛豺狼,變作甕中縮鱉。請君魂魄消君業,是路皆成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