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換嫁衣(2)(3 / 3)

貪淫枉受貪淫辱,清正能招清正香。

楊花飄蕩落泥塗,蓮朵高擎吐芬芳。

話分兩頭。且說花笑人在家無聊無賴,一日,來到烏心誠家中,說起“大哥去了五六年,也不帶些銀子回來,人竟杳無音信,未知生死如何。每想大嫂容貌佳麗,若賣與富戶人家,可有七八十兩。隻是她性子剛烈,此事難行,怎處?”烏心誠向來在店,自家吃喝不必說,連妻子白氏,也是花笑人養活。如今坐食在家,十分難度,因花笑人說起賣嫂,低眉一想,道:“這有何難。如今先寫一封假家書,借令兄口吻,說邊關圍困,為兄重病將危,叫妻嶽氏自便。再過幾日,又傳一封出來報死。那時,計圖賣她。她自然不相仇了。”花笑人道:“日後萬一大哥回來,如何肯甘休了?”烏心誠道:“嫂子出門,沒有對口,此時憑汝說了。隻說嫂子耐守不過,做了不雅的事,故此嫁與人去了。令兄自然無言。”花笑人聽了大悅道:“若得成時,重重謝你。”白氏在旁,也笑堆滿麵,即將頭上挖耳簪除下,叫烏心誠到村店當了酒肉來,不半時煮熟。兩人飲了數巡,烏心誠即拿了筆硯來,寫道:

愚兄字啟二弟知之,自到任所以來,不料命運多舛,正值邊關危辭之時,日夜憂驚,積成重病,十分沉篤,不日將登鬼錄也。三弟有汝,愚兄可以放心。但汝嫂無子,諒難守節,聽其自便可也。臥中淚筆,情不盡言!

寫完,花笑人取來讀了一遍,拍掌笑道:“妙!妙!還是心誠有算。”烏心誠封好了,外又寫道:

五月十五日 陝西延安府蘇鎮台府中附行 煩勞附至南京句容縣花村中二舍弟花笑人收拆

寫完說道:“趁你不在家中,央人拿去,令嫂必然如此如此。”隨即去央一個鄰家小子,叫他到花大娘家中,說花大爺有家信帶回在此。那小子擔了書去,到花家依樣兒說,文姿聽見丈夫有家書回來,忙忙接過,等不得二叔回家,自己拆開,央鄰人來讀。讀完,文姿嗚嗚咽咽地哭將起來。小子跑回家下,烏心誠道:“想必中計。你且吃酒,我去問問小子的。”走去問時,果然說花大娘忙拆了書,如此如此。烏心誠即走回道:“花二哥,事已有緒了,再過三五日,我自央人來報死信。然後覓一個好主兒嫁她。自伏妥貼。”兩人歡別。

花笑人到家,即尋大嫂道:“外邊謠言大哥有家信回來,可是真的麼?”文姿道:“正要等二叔回來,等不得,我先拆看了。”即將書遞與笑人。笑人假意讀了一遍,說些寬話道:“原是一個文人,不該去惹武事。當時去時,我甚不喜。如今弄得我又苦,他又苦了!”過了五日,文姿與秦氏閑立在中堂,說些舊話,隻見有一個人自外走來,高叫:“花笑人可在麼?”文姿與秦氏忙避進了。笑人走出來道:“尊兄何處人氏?有何話說?”那人道:“我小弟居住在城,有一敝友,向來在陝西做客,今避亂回來,到舍下拜望,說令兄花大爺於今年六月初病重身故,特叫小弟來報一聲。”笑人假意吃驚道:“果有此事?恐有訛傳。”那人道:“敝友在陝時,與蘇鎮爺相處,是親眼見的。蘇鎮爺買衣棺殯殮了,寄在廟中。”花笑人假意跌足道:“唉!這樣果是真的了!怎好!怎好!”送了那人出門。文姿聽見,就號啕大哭,自曉達旦,竟不絕聲。次日,即將自己做下的綿布做些孝衣,又設一座孝堂靈位,朝夕焚香上飯。正是:

別時容易兮相見時難,

夢處歡娛兮醒處拋殘。

自斷天涯兮幾樹雲煙,

人疑花影兮倚遍欄杆。

去時桃柳兮春到仍妍,

昔年人麵兮有鏡無顏。

悔教夫婿兮去入樓闕,

安得夫婿兮生入玉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