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詢結構第一,似過其師。方整嚴肅,實難步武。學者須透其一著,始可得力。否則不墮刻板,即沾塵腐矣。求其方中之圓,死中之活,頂虞蹈通,皮肉髓腦,皆呈露矣。虞恭公九成宮、皇甫君化度寺四帖行世。姚公碑未得。若停雲館小楷中般若心字固甚佳,非公筆也,獨有銜款一行耳。蜀本石易、書二經及儀禮,全學歐書,與他經異。
歐陽通學父未融,可補乃公之闕,似亦不可少者。道因碑泛觀欲廢,詳玩則結構森然,可謂不墮嚴訓者也。其棱角峭厲,智者見之益其智,愚者見之增其愚,須具隻眼而後辨此。
宋盧經慎刑箴,僧正蒙書夢英贈詩,皆學歐者。
顏真卿嚴整第一,稍有一分俗氣。唐人獨推此公,亦以品第增重耳。東方朔像讚取資右軍,故獨脫凡骨,碑陰即本色矣。家廟碑名過於實,多寶塔已資多口,疑是刻工之過。公書頗多,不能詳及。
徐浩廣智和尚碑,似顏而稍時矣。
褚遂良書固大佳,不堪自立門戶,欲會眾長,作入院格。及寫聖教序,事事筋骨,頗異唐法,豈惟不似平時之作而已。竟不可解,聊存一體。
柳公權專事波折,大去唐法。過於流轉,後世能事,此其濫觴也。
玄秘塔銘亦無所取。
李北海妙過於前,亦柳輩人也。南嶽碑亦頗有名。
裴休圭峰碑、僧契元尊勝咒,各有可采,惜不清耳。
大書、署書同部
署額不傳,以稍大書比量為之,即小楷八法不甚明顯,須稍大者始可指示得失。故古人大書尤稱最要。若顏真卿中興頌、蔡襄萬安橋之正書,唐玄宗太山頌之分隸,以至宋蘇軾之二記,大觀之五禮,元趙孟頫之赤壁,悉勿輕過。舊跡所存者,有蕭氏之阿育塔,李陽冰之黃帝祠宇、生公講台,虞廷臣之寒泉、無量壽佛,米芾之第一山,趙孟頫之雲居。國朝人寫吾吳諸額,如徐有貞文正義澤,故自奇逸。中街路清嘉坊、生幼堂,皆公書也。祝允明之夏氏藥室,文徵明自書翰林郡衙之承流宣化,皆入院體之選。字大不能摹入法帖,論書為學之士,遇之須坐臥其下,過三日而後去。
章草法部
章草為行草之祖,不可不學。辰宿列張帖,乃集古成篇,不必擬為何氏。昔人雲周興嗣采羲之千字集成,即不皆羲,斷非後人可到。
索靖出師頌,及蕭子雲、皇象、張芝、鍾繇,二王,無不間作急就章,翻摹雖失,居然周行也。嗣響則近代宋克通時,祝允明通古,其學鍾體,尤融通入妙。
行楷部
漢晉行書,不真不草,無大無小。近真者行楷也。蘭亭為冠,淳化停雲等帖厘而出之,皆是矣。李北海雲麾將軍、葉有道碑稍舒其體,褚遂良哀冊、虞世南汝南誌,則稍束其體。虞未必真取為類耳。宋王著法帖標目亦所不遺。後代名家不暇及矣。
王仲英北嶽,張仁願唐憲廟,蔡卞曹娥,皆行楷也。
行草部
說具前條。近草者行草也,亦用諸帖厘出。唐太宗禦題碑石頗多,晉祠銘、棲霞記皆是。後代繼作極煩,悉不詳及。
蘭亭,古今辨悉,如水鑒之照人物,何嚐不真,猶未免相左耳。桑世昌之蘭亭考亦雲詳矣,陶九成輟耕錄尤自爛然。我輩所見,即不過近刻,彼善於此,不必置喙。善本既莫可得,須集數十種對按鑒賞,妍媸自是不能掩。擇善而從,事在能者。
狂草部
漢張芝、杜度不可多得,唐張旭、懷素始有流傳,楊凝式為奇逸之品。僧彥修學芝、旭之狂。顏氏坐位、祭侄,皆無意得之,各有妙境。宋黃氏黃庭,米氏天馬,皆其最者。國朝祝文多作無論,王寵白雀絕筆尤佳。餘家藏焦露諸詩可以伯仲。近與陳令入楚,不可得矣。所存者仙山障子歌差足雁行。若其生平大小真草,雖極其逸韻,皆常調也,不暇品第矣。狂草格寬,不類他本,故別自為集。
二王全帖部
行草為通俗之用,獨舉二王,拔其尤也。凡淳化諸本,及潭、絳、汝、鼎、黔江、長沙、武陵、溫陵、蔡州、彭州、利州、太清、菁華、戲魚、星鳳、寶晉、真賞、淳熙、元祐及聖教、興福、絳廟,以至近代二王十七帖,東書堂、寶賢、賜書、甲秀、停雲、歸來、戲鴻、鬱岡、墨池、蘭白諸本所具,去其偽,辨其錯,別其割集效作之異,托名強名之殊,自為一部。集羲之帖,惟聖教敘精核無忝,然可摹而不可仿,仿其作用如閨閤處子,無士夫氣,集者磨礱餖飣,不得不取其圓整入格耳,何得擬而自拘,豈逸少意乎?王氏諸帖具在,可按而得也。興福、絳廟、棲霞去之更遠,後世效顰,近代尤繁,以待祖龍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