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小引

書法略小引

(因帚談中時或泛及成案,為評議故,並錄此引於首簡。)

書法者,小藝道路也。此道不明,視南成北。古今名家不惜筆舌,亦雲勤矣,惜乎盲兒非但不知他人好醜,亦複不識自己妍媸。先哲立言,付之烏有,皆翰墨恥也。書法多跂,各有妙用,惜不淳耳。如東觀、墨池、鉤玄、佩觿、書苑、書譜、指南、囗錄之類,不下數十家,一皆雜附浮淺不急之務,未必專論字法。今取其運筆結構之要,錄為書法略一卷,或古人未發,則有寒山帚談如左。

帚談小引

帚談者,補書法未竟也。古有以白堊帚作字,一時興到,遂得佳書。及以善豪楮墨更作,翻去之遠矣。故知興到作書,乃逑書第一義。能事不迫,與知者道。弊帚何愛焉,因作帚談,以表其事。古今成言故煩,然詳略失所者不乏,補所未發,續貂毋避焉。

權輿一

帚談有權輿,有了義。權輿不嫌其淺易,貴直而簡;了義不嫌其深克,貴婉而玄。

文字古法,子母相生,集多成體,不必構合而各自成像,故分合皆宜。其法不傳,要非中古可及。世降而為篆,曰大,曰小,曰繆。從一法生,負抱俯仰,構結不離,猶之地天否泰,陰陽混合,算可分坼。其法若存若亡,亦非後世可及。再變而為徒隸,縱逸為體,波折為用,體用相乖,跳躑飛動,以過為德,而書道衰矣。其法揣摸成體,或得或失。三變而為真書,偏側為體,挑剔為用,本來形義,蕩然烏有,書道絕矣。其法恣為妍媚,舉世自好,古今皆是也。四變而為稿草書,就勢為體,放逸為用,取影忘真,時露相氐,除是惡俗野狐,名家者流未必無合。道在宇宙,無往不複。書家習一忘多,則大昧小是,未握其機耳。

書法每雲:學書先學篆隸,而後真草。又雲:作字須略知篆勢,能使落筆不庸。是故文字從軌矩準繩中來,不期古而古;不從此來,不期俗而俗。書法所稱蜂腰鶴膝、頭重末輕、左低右昂、中高兩下者,皆俗態也,一皆篆法所不容。由篆造真,此態自遠。

古篆為真草相氐,真草為古篆生機。飛白、分隸,傳驛而定耳。作小楷先學署書。得署書,小楷傳驛而定耳。○象形古文,方圓不移。大小二篆,惟圓用事。八分以圓法行方,真楷以方法行圓。行簡法楷,章草法分,稿書法古,二篆則自相為法,署書、摹印,略竊其緒餘。字以格力為主。作古文形事諸書,以頑而能銳、銳而還樸為格力。作大小籀篆諸書,以圓而能方、方不露圭角為格力。作分隸、飛白,以鋒杪取波、借波成折為格力。作徒隸、真楷,以小字如大、大字如小為格力。作行書、稿草,以主客分明、引帶不雜為格力。體法互用,取近斯顯,不得不分屬以著其說耳,泥則窮矣。

時尚徒隸,謂之真書,真書行而百家廢矣。書法欲粗識篆體,豈惟篆乎?即各體無不相關。借勢低昂,全合草法;波折向背,全合隸法;大小隨宜,全合鍾鼎;行次貫珠,全合周秦;收鋒則垂露,縱筆則懸針;拂借柳葉,捺仿倒薤;一法不具,不稱大家。

真書波折飛轉,出於分隸、飛白,行止收縱,出於垂露懸針;戈拂挑剔,出於柳葉倒薤;至於附體構結,則十九不用矣。若辵之在闥,之在,之在寺,韋之在圍,或之在國,必須就簡結束。若仍用獨體之法,便不是書。俗眼似媚,難逃識者。一於真字無情,一於草字無性,一於篆乏流盼,一於隸失根據。篆、隸之於真、草亦然。字之橫直波折必有來曆,書家漫然寫去,未始不快,雖然,終是糊人耳目。因形得篆,因篆得隸,因隸得真、行、稿、草,便是頂門上針,無所不達。且易為力,力簡功多,算此為便,不知者反視為難,正是不得其道,無門可入。求是門者,不必求人。何代法書書法不洞開無隱乎?人自不求就此周行耳。

真書不師篆、古,行草不師章、分,如人食粟衣絲,而不知蠶繭禾苗所出也。晉唐名帖,每有奇鉤怪引、轉盼非常之文,未始不疑其闕誤。及觀古跡,宛然恍遇,回視前日,都成夢幻。

書法止言真書須粗知篆體,餘則以為豈惟真之取篆,即篆、隸不得真、草不成名家。常謂一法不通,儒者所恥,若一體不通,亦書家所恥也。篆無隸法,不得飛動;無草法,不得古雅;無斯法,不得嚴肅。一篆如此,展轉可推。但篆之集美,可以言粗,若諸體法篆,粗則浮淺。蒙莊言: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時俗之書常逢顛躓者,正以不知篆法,即知亦或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