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金手指(3 / 3)

晏奇永站直了身子,用力屈肘,把肱二頭肌繃得緊緊的,望著鼓起的二頭肌,他自信地問:“圓圓,你們女人是不是喜歡這個啊?是不是越硬越大,就越喜歡?”

“這兩個家夥的腦筋都不好使。這道題還是跳過吧!”看到晏奇永在不斷地擺造型,張萍影回頭看著李玉芳說。李玉芳點點頭。張萍影補充道:“兩位色魔,告訴你們,是鑽石!越大越硬女人就越喜歡。你們應該趕快去買吧!好了,還有最後一道題,看看你們能不能分出勝負!這個問題是,人最怕臀上有什麼?”

“這還用說,肯定是痔瘡啦!”晏奇永搶先說完,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仿佛勝券在握。

“這麼說,你長痔瘡啦!”林勇挖苦他。

“你才長了呢!你的臀還長雞眼了呢!”晏奇永毫不客氣地回敬。

看著他們在那裏牛頭不對馬嘴的瞎扯,李玉芳發話了,好了,好了,真是兩個呆子,還是讓本姑娘欣賞一下兩位仁兄的才藝吧!

在才藝展現方麵晏奇永倒是顯得非常的謙虛,他說他隻是在讀中學的時候演過《羅密歐與朱麗葉》,最讓他記憶猶新的是羅密歐在戲中吃魚時被魚刺卡死和羅密歐一拳打倒情敵哈姆雷特的情節。至於舞蹈方麵,倫巴、探戈和踢踏舞都略有涉獵。除此之外就剩下做菜了,不知道這算不算?

女生們聽完哈哈大笑,還沒笑完。林勇就用一種更謙虛的語調說他的才藝委實不多,舞蹈方麵他的霹靂舞、太空舞、鋼管舞跳得還馬馬虎虎,不過跳得肯定比晏奇永好。至於戲曲方麵,從小到大他隻聽說過《楊乃武與大白菜》。他話音未落,晏奇永就嘲笑他說錯了,應該是《楊乃武與小青菜》。林勇反駁道,他是不會錯的,這出戲他印象很深,他到現在還記得那些感人的情節,楊乃武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地種大白菜賣了些銀兩養家糊口,好不容易存了一點錢準備買房子結婚,卻被黃世仁開發的高價樓盤給剝削得身無分文,還欠了銀行一身的債。最要命的是黃世仁還是這家銀行的大股東。不但如此,黃世仁還要強搶楊乃武的女朋友喜兒做小妾,喜兒誓死不從,帶著寵物狗波比和一籃子燒餅逃到了峨眉山出家為尼。憤怒的楊乃武發誓報仇,他賣掉了所有的白菜,帶著錢投靠了八路,經過浴血奮戰,楊乃武終於消滅了黃世仁,娶回了喜兒。他覺得這出戲表現了大無畏的革命精神,是一出世紀悲歌,是永恒的……還沒等他說完,女生們早已笑得滿地打滾。

晏奇永和林勇尷尬地站著,看著滿屋子的女人笑得天翻地覆。兩人都是二丈和尚摸不著腳後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等了很長一會兒,笑聲才漸漸地平息下來。張萍影拍了拍胸口,清了清嗓子,準備宣布結果。正在此時,電話“嘟嘟”地響起,站在話機旁的晏奇永順手拿起電話說,你好,哪位?電話的那頭傳來一個很有男性磁力的聲音說,咦,怎麼有男生,哦,我找芳芳。晏奇永聽到有人如此親熱的喊李玉芳,心不由得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冒了出來。他對著話筒質問道,芳芳?你是誰啊?正在享受被愛滋味的李玉芳聽到晏奇永的話連忙說,別掛,是我的電話。她跳下床一個箭步竄到晏奇永身邊,一把搶過電話,臉上浮現甜蜜的笑容,對著話筒輕聲細語地說,喂,浩浩嘛,是我啊,哦,剛才啊,剛才是一個男同學。

沒錯,如此親昵的稱呼隻有她新認識的帥哥男朋友丁浩才能喊。這位老兄加入這場三角愛情遊戲不過一個月,就憑著英俊的外表、深厚的吹牛神功和會彈一手跑調的吉他贏得了芳心。他不必為李玉芳泡開水,也不必幫她買飯,隻要在午夜給她打打電話調調情,就輕易俘獲了李玉芳。由此可見,愛情的開始首先是外表的吸引力。

看著李玉芳煲了起電話粥,晏奇永垂頭喪氣地離開了306寢室,留下了不明真相的林勇還在滔滔不絕地向其它女生顯擺他的能耐。晏奇永見過那個叫丁浩的家夥,知道自己和他在外形和才華上的巨大差距,明白最好的方式是體麵地退出。由於初戀戰爭一敗塗地,他變得鬱鬱寡歡起來。不過這次食量倒沒變小,而是變得出奇地好,和以往一樣什麼都能吃得下,還是雙份的量。人也變得更胖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失戀綜合征中的暴飲暴食症。他的興趣也再次轉移到做菜上。每天上完課後,他就自覺地研究菜譜到深夜。平時有事沒事會去買些菜做給室友吃,把八大菜係的菜燒了個遍。他有時候會看見李玉芳和丁浩手牽著手在散步,看到兩人甜蜜恩愛,他的心又痛又迷茫。如果長久不見李玉芳,他會想她,見了她又想著逃避。他深愛的人有了幸福,他應該祝福。他失去了深愛的人,他心如刀割。他就這樣時常被痛苦纏繞。

當然婦產科他並沒丟下,他不是那麼容易垮掉的人,他的學習因為失戀反而大有長進。在臨床實習中,他首先進入的科室是婦科。由於他非常熟練地掌握了婦產科檢查的各項檢查技能,他的實習順風順水。老師們也非常喜歡這個能幫得上忙的高大威猛的年輕人,尤其那個因為搞了一輩子婦女工作而變得有點娘娘腔的婦科主任,對他更是疼愛有加,常常在早會上不惜唾沫地表揚他。可是晏奇永卻並不開心,在婦科的日子是他最為難熬的日子。他的道德要求和生理反應不能和諧地統一起來,時常發生嚴重地衝突。想想看,給一個漂亮的少婦或者妙齡少女做檢查如果你沒有生理反應,那你就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但是如果有了生理反應,那你就是畜生、禽獸、低級動物,因為你違背了神聖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和崇高的醫德。所以不管你有沒有反應你都不是正常的男人。

正當青春年華的晏奇永,內心常被莫名的騷動、狂熱占據,對女人有種近乎本能的渴望,卻要偏偏經常麵對,因此掙紮得就更厲害。這種情況直到他進了產科才改變。望著一個個生命從子宮裏孕育,誕生,望著因繁衍而付出巨大犧牲遭受不幸的母親們,他感到了一次次地震撼。從被母親血肉哺育的一個細胞,到一個呱呱落地的嬰兒,生命是何等的神奇!母愛是何等的偉大!初到人世間的嬰兒,他緊閉雙眼、渾身通紅,脆弱而無知,需要有人對他費盡心血地養育才能得以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晏奇永從內心裏開始重新審視他的愛情觀。什麼才是所謂的愛?愛是為了什麼?愛一個女人是為了什麼?他忽然覺得那種關於性的渴望和衝動是膚淺的。在神聖的生命麵前,在偉大的生存麵前,在永無止境的創造麵前,個人有限的一生是那樣的渺小。在產科實習的日子裏,晏奇永對那些永恒的問題思考了很多,同時也對父母與子女的關係有了全新的認識。他不再怨恨他的父母,當然坦白地說他從未真正怨恨過他的父母。父母雖然強行改變了他的理想,可他的理想也不見得就是完全適合他自己。他還想,以前在做菜中所得到的快樂是不是他所追求的真正的快樂還需要太多的思考和驗證。

實習的日子緊迫而又單調。晏奇永的生活過得很充實也很無趣。每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李玉芳的身影還是會浮現在他的心頭。她的笑容依然溫柔如月,長發飄揚一如柳葉隨風,眉頭上的凝愁還是會惹起他的愛憐似春水東流。她現在另外一個城市過得還好嗎?丁浩會對她好嗎?是否還有人買好飯給她吃呢?晏奇永覺得應該去看看她,不管怎麼樣很快就會天涯各一方。實習一結束,大家就會忙著找工作,也許以後不會有什麼機會見麵了。他決定立即行動。

過了一天,李玉芳望著風塵仆仆的晏奇永很是驚訝,沒想到他居然從山東跑到上海來看她。實習能讓人更成熟,李玉芳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她非常有禮貌地對晏奇永說:“你吃飯了嗎?坐了這麼久的火車,一定很累很餓吧!我們先吃飯!等會再安排你住下!”

晏奇永說:“你請客我付錢好了!”

“嗬嗬!你來看我,應該我請啊!”李玉芳笑道,“你很累吧!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在聊吧!”

“不累,本來就是來看你的。看到你就不累了也不餓了!”晏奇永調侃道,“要不要叫上丁浩,省得人家懷疑!”

“這事等會兒再聊!蜀國傳奇!中午吃川菜怎麼樣啊?這地方看上去還是蠻幹淨的!”兩人沿著醫院前的小路邊聊邊走,李玉芳看到路邊有一家川菜館對晏奇永說。

“你還不了解我!你說好就行了!”晏奇永說完就一腳跨了進去,李玉芳笑著也跟了進去。兩人選了一張看上去很幹淨的桌子,坐定後點了幾個菜,李玉芳問晏奇永是否要來點啤酒,晏奇永說不要。兩人喝著免費的茶,互相對望,忽然之間竟有陌生的感覺,似乎以前從未見過。

“你好像瘦了很多!你們那個醫院很忙吧!”李玉芳首先打破沉默。

“還好了!實習生幹的活哪一樣不是最累最煩的!醫院不都是這樣嘛!”晏奇永回答。

“嗯,有沒有找女朋友?”李玉芳似乎用了很大勇氣才問出這句話。

“有你在,我無法再愛其他人了!”晏奇永調皮地回答。

“嘿,什麼時候你這個呆子變得這麼油腔滑調啦!看來一進入社會真能把好人變壞的!”李玉芳感慨地說。

“哪有啊!我怎麼比得上丁浩呢!”晏奇永有點傷感,他問道,“這家夥對你怎麼樣啊!”

“哼,別提了!我們已經分了!”李玉芳痛苦地說。

“你們怎麼了?他不是很愛你嗎?他太不珍惜你啦!”晏奇永大吃一驚,覺得很不可思議,在他看來在這麼激烈地愛情爭奪戰中勝出,對勝利果實說扔就扔實在可恨。不過他轉念一想,又問道:“不會是你拋棄了他吧?”

李玉芳盯著晏奇永的眼睛說:“當初我在你們當中選擇他,是決定要和他長相廝守的!不是玩玩就算的!”

“這麼說是他的原因了!那你們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呢?”晏奇永想一探究竟。

“還不是怪你們男人花心!他到了醫院不久就搭上了心內科的一個小護士,那時我在普外科。起先,我蒙在鼓裏,還以為他隻是和別姑娘開開玩笑,打打鬧鬧。你知道,他是很外向的。直到一天我到科室親眼看到他正摟著那個護士在接吻,我才明白我們完蛋了!”李玉芳說話的時候安靜而自然,仿佛久經風雨。

“我和他不一樣!他花心,我可是很專一的!”晏奇永不溫不火地反駁著,“人很人不一樣,男人和男人也是很不一樣的!”

“是,你是和他不一樣!”李玉芳笑道,“你是個好男人!”

“好男人能怎麼樣呢?還不是沒人愛!”晏奇永說話的口吻像個怨婦。

“你會找到好老婆的!一定會的!”李玉芳趕緊安慰。

“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好老婆!”晏奇永說話的時候眼裏放出光。那神情就像一個人得了絕症,以為沒救了,可是一複查,醫生卻告訴他是誤診,其實根本沒病。

“我們之間……”李玉芳頓了頓說,“如果再回到從前,我也許會重新選擇!可是經過了這些事,我覺得我們還是做朋友最好。愛情又不是公交車,別人占了一個位置,你沒位置隻好站著,等別人下車了,你就可以坐上的。”

晏奇永撓撓頭說:“我怎麼聽得這麼別扭呢!”然後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我們這年輕,重頭開始也不錯啊!”他仍不死心。

“我一直很感激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老實說,在內心裏,我把你當成了朋友,就像兄弟姐妹一樣。感情真是很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愛上丁浩的。你對我那麼好,我就是無法說服自己愛上你。你不要生氣啊!我在向你坦白!”李玉芳直率地說出了她的心裏話。

“我明白,感激不等於愛情。我也坦白,我喜歡你,愛你,希望你過得好,一生一世!”晏奇永也非常的真誠。

“我們是好朋友!”李玉芳說。

“我們是好朋友!”晏奇永重複道。

李玉芳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隻是好朋友!”

晏奇永喃喃地說:“是,隻是好朋友!隻好朋友!”

之後,兩人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