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的真正智慧(1 / 3)

天才的真正智慧

一位機靈的崇拜者突然闖進著名演員庫茲金娜的化妝室,瘋狂地吻起庫茲金娜的皮靴,女演員被他的行為驚呆了,當她清醒過來時,崇拜者和皮靴卻神秘失蹤了。

我夢見自己在小學校的講堂上向老師請教立論的方法,老師便給我講了一個關於孩子滿月時求福的故事。

立論

——[中國]魯迅

我夢見自己正在小學校的講堂上預備作文,向老師請教立論的方法。

“難!”老師從眼鏡圈外斜射出眼光來,看著我,說:“我告訴你一件事——

“一家人家生了一個男孩,合家高興透頂了。滿月的時候,抱出來給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點好兆頭。

“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發財的。’他於是得到一番感謝。

“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做官的。’他於是收回幾句恭維。

“一個說:‘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他於是得到一頓大家合力的痛打。

“說要死的必然,說富貴的說謊。但說謊的得好報,說必然的遭打。你……”

“我願意既不謊人,也不遭打。那麼,老師,我得怎麼說呢?”

“那麼,你得說:‘啊呀!這孩子嗬!您瞧!多麼……阿唷!哈哈!Hehe!he,hehehehe!’”

三貝先生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可謂“生榮死哀”,其留下的家訓有百餘則之多,每一則都有獨到的見解,我隻摘錄了其中幾則,供讀者欣賞品味。

三貝先生家訓

——[中國]沈從文

年高有德的三貝先生不幸於今年正月初四日“遽返道山”了!這在C城是一種驚人的騷動、重大的損失。當三聲落氣炮響過後不到五分鍾,全縣城人便都在紛紛議論他的“平生大節”了。大凡賢者身後,總有一部分不能了解他偉大人格的人,常常立於反對方麵加以攻訐詆毀,三貝先生自然也不是例外。也許是他太好——不然,便是C縣的輿論太不公允了,你無論走到什麼地方,見了一個賣豆腐或賣落花生的小販,問他“三貝先生如何”,他答複了你所問以外,必定還附帶地加一句奚落三貝的話,如“那個吝嗇鬼”或“那老怪物”一類言辭。

據說三貝是無疾而終的,還正是一般“積德厚福”人應有的事。不過,從田大伯媽處得來的消息,則又明明是因向他做校長的那個兒子索要撫育費不得而氣死的。田大伯媽是與三貝有瓜葛的人。她女婿曾拜寄過三貝隔房堂弟做幹崽,大概這話總不是全無把柄!

總之,三貝先生是今年正月初四日午時死去了,是“無疾而終”還是“氣傷肚腸”而死的,不是我們應措意的事,很可以不必再過問。倘若是真有那種好攬閑事的人尋根究底,隻指示訃文給看就得了,訃文明明載著“享年七十有八……無疾而終”。

三貝是有錢有勢的人,喪事自然是非常之熱鬧。他第五兒子是現在縣署第二科的科員,第六兒子——就是有氣死老子嫌疑的那個——又是中學的校長,兒孫又多,因之出殯那一天竟有許多人執紼。有用鬆柏枝紮成的香亭,有用白布纏就的靈轎,有十來個敲法器的大師傅,有各種無字的腳牌,有朱紅綾子的銘旌,有寫上“典型猶存”或“裏失賢者”的挽聯和祭幛,有兩堂鑼鼓及一隊細樂,有一隊製服整齊的學生,而且,知事大人也屈尊到來送喪。此外,典獄官張四老爺,地方財產保管處田老爺,宋連長,複查局劉局長,初從上海畢業轉來的九二先生……都莫不大襟上佩了一朵白紙花,沉肅謹敬地在鼻涕眼淚一把抓的孝子前頭走著。警察所長呢,另外又專派了四名著號衣的年輕警兵,隨同靈柩左右照料,免得那些打高腳牌、打祭幛的小孩子,沿途吵嘴滋事。

“好熱鬧闊綽的喪事!”

當靈柩從道門口菜市過身時,許多婦人老頭子以及賣白菜的老孀,和擔水賣的啞爺,都帶了羨慕神氣這樣說。

三貝先生生活就是這樣結束了,也可謂“生榮死哀”。

不過,人雖死去,但其“嘉言懿行”流傳於C城老一輩人口中的卻很多很多,大體都極有關於“世道人心”。因此謹就我所知者,摘錄一二,至其“出處大節”,則已有C縣宿儒方梧廬先生為之作傳,茲均不述及。

節抄家訓:

過大橋時,應將腳步加速——但亦不必如馳如奔免撞損徐元記之窯貨擔子——不然,設於此時橋忽圮下,豈不危極險極?橋久不修,年代淵遠,適於此時圮下,實亦“事所必至理有固然”者也!

進城時,到城洞下亦應加快一腳,尤其是曾經失火之東門。並須用雙手將腦殼掩護,如此,既可防意外之虞,即或萬一猛不知道於彼時從上而掉落一磚頭瓦片,亦可因手在上而不致傷腦。至於到城門洞賣羊肉、賣粉條、賣布那種要錢不要命之事情,千萬莫去做。最好連買也莫買,即或東西再好,價錢再賤。

有客人久坐未動時,應不俟呼喚時時將茶獻客。衝茶之水不必頂沸——不沸之水則尤好。若然,客即不知趣硬賴到吃飯後方去,其食量因喝水過多亦必大減。

逢年過節用大葷祀祖——其實不用亦可,不見“采藻明其潔”之訓乎?——實在萬不得已,最好是用零買法為佳。譬如稱肉一斤,則分為四處稱,每處四兩。如此辦法,既可選擇皮薄骨少心所欲得之肉,而斤兩上亦占便宜不少。

廁房糞坑院中到夏天糞過稀不能售出時,可加以草灰鬥許;但應切記將草灰之價同時算入。

……

三貝先生家訓多至百餘則,而每則均有獨到之見解,此處但選其一小部分耳。其行為尤嶔崎不同於流俗,容當彙次編出,以介紹於“未獲親炙”三貝先生諸讀者前。

C縣大概是湖南一縣,究竟在湖南哪一處,我也不大清白了。至其家訓,除為代加標點外,初未敢易去一字。

夢裏,我來到了鵪鶉飛越大海之前的棲息地——一個海邊小村落。有一天,我的餐桌上擺了幾隻炸鵪鶉,我很心痛,連夜將籠裏剩下的幾隻鵪鶉送回到了它們的棲息地。

飛天過海

——[中國]劉白羽

人老了,夜間睡夢常常是迷迷糊糊的。

但是人生易老天難老,這一夜我做了一個清清爽爽的夢,夢見一種小東西,毛茸茸的十分可愛。我對自己說,這不是鵪鶉嗎?是那年在大連養病時的事。我的病屬於神經性質的,所以需要休閑地走走。我的老司機是大連人,曾跟我講過鵪鶉這種候鳥的故事。鵪鶉夏天在北方過活,秋風一起,就跨過渤海灣到南方去取暖,但是它的旅途太遙遠了,從大興安嶺下的萬草叢中起,再能飛也不能一口氣飛過陸地再橫渡大海,便都密集地宿在海邊一個小村落的亂草堆裏。可惜畢竟是夢,想不起那小村之名了。

但我對這小村極感興趣。

為什麼鵪鶉不到旁的村落,卻到這個小村落?

看來鵪鶉的記憶力非常好,這個小村因此成為它們必宿的一站。

我想像著這千千萬萬的小鳥,傍晚歇落在萬草叢中,草已不是綠的而是黃的。那些芝麻色羽毛的鵪鶉在草中人眼難辨,而第二天天一明,它們就遮天蔽日,橫渡大海而去。那樣一個氣勢真十分令人向往。

於是我到那個小村落裏去了。

一看亂草如麻,在天之濱海之涯,確實是個很好的隱蔽之所。我靜觀碧綠的大海,然後悄然而返。

炸鵪鶉在國內外的宴席上都能夠做出一道好吃的菜,那小村落的農民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要尋找一些野味下口。如果是這樣,我就不能白天去,而應該晚間來,可是我哪裏有那麼一份力氣。我隻是覺得這鳥雖小,卻有那樣堅強的毅力,心裏頗有幾分敬佩。所以我看到了它們曾停歇的,像山一樣成堆的亂草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有一天從樓上下來,忽然在大門裏牆角處多了一個網箱,走近一看,裏麵蠕動著一群鵪鶉。我看這些小生命非常可愛,心裏很高興。我住的是原來的蘇聯專家招待所,他們走了,這裏還是一切照舊。我住了一幢兩層小樓,生活設施非常優越,有中餐,有西餐。我問服務員,說是昨天那個小村落派人專門送來的。我說:“那可要款待款待,給我一碗小米。”然後我就向籠裏撒了一把小米,一下子裏麵就活躍起來。它們兩隻細小的腳跳著,用又尖又小的嘴,到處啄吃著小米,一時間一片“唧唧喳喳”嬉鬧的聲音。我真喜歡這些小茸球似的東西,每天去撒幾回小米,惹得幾番熱鬧。

不料,一天我到樓上餐廳吃飯。一坐下,忽然發現一個瓷盤裏放著幾隻炸得酥黃的鵪鶉。

我愣住了。

你看那炸過的小腿細得像牙簽一樣,細細彎彎的脖頸兒,托著圓圓的腦袋,兩隻眼洞好像還有生命。太可憐了!

這簡直是一場悲劇,一下觸動了我的心靈,我沒有吃,我不能吃,我不忍吃。

那一整天我都心情憂悒。我在樓上走來走去,又扶著樓梯走下來,肅然站立在鵪鶉籠前。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為了尋覓生命,似乎也在抵死拚搏。我的心靈一下子被深深觸痛了,我流下了眼淚。

我把老司機找來,商量把這一些小生靈放走。

我們商量好下半夜起床,在曙光之前趕到那個小村落。黑夜裏雖然又困又乏,在汽車輪子的轉動中還是有一種神聖莊嚴之感,因為我的心得到了一種解放。到了海邊那個小村落,天還漆黑一片,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天上人間還未醒來,那藏滿鵪鶉的草叢裏,也還沒有動靜。我走到海灘邊上,隻覺得一陣海風的清冷。我等著的那一個瞬間到來了,在海天相連處出現了一道暗紅色光芒,就在這一時刻,草叢裏一陣喧嘩與騷動,草葉間發出唧唧喳喳之聲,無數小動物從草中鑽出,我們趕緊把我們那籠鵪鶉也放了出來。活了!活了!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鳥,競相奮翼而飛,一會兒就成了一群。我肅穆注視,我知道它們是強者,將從這裏橫渡大海,飛向南方。我放心了,默默地站立到什麼也看不見才折返回去。

這夢夢得如此清醒,我睜開眼,麵前果然一片碧綠的黎明。

無論群眾對歌曲有什麼反應和要求,這位歌手總能做到言之有理應對自如,成為常勝歌手。

常勝的歌手

——[中國]王蒙

有一位歌手,有一次她唱完了歌,竟沒有一個人鼓掌。於是她在開會的時候說道:“掌聲究竟能說明什麼問題呢?難道掌聲是美?是藝術?是黃金?掌聲到底賣幾分錢一斤?被觀眾鼓了幾聲掌就飄飄然,就忘乎所以,就選成了歌星,就坐飛機,就灌唱片,這簡直是胡鬧!是對靈魂的腐蝕!你不信,如果我扭起屁股唱黃歌兒,比她得到的掌聲還多!”

她還建議,對觀眾進行一次調查分析,分類排隊,以證明掌聲的無價值或反價值。

後來她又唱了一次歌,全場掌聲雷動。她在會上又說開了:“歌曲是讓人聽的,如果人家不愛聽,內容再好,曲調再好又有什麼用?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心裏是有一杆秤的,離開了群眾的喜聞樂見,就是不搞大眾化,隻搞小眾化,就是出了方向性差錯。就是孤家寡人,自我欣賞。我聽到的不隻是掌聲,而且是一顆顆火熱的心在跳動!”

過了一陣子,音樂工作者開會,談到歌曲演唱中的一種不健康的傾向和群眾的趣味需要疏導,欣賞水平需要提高。她便舉出了那一次唱歌無人鼓掌作為例子,她宣稱:

“我頂住了!我頂住了!我頂住了!”

又過了一陣子,音樂工作者又開會,談到受歡迎的群眾歌曲還是創作、演唱得太少。她又舉出另一次唱歌掌聲如雷的例子,宣稱:

“我早就做了,我早就做了,我早就做了!”

大家湊夠了錢逼著莎莉又租來了一個丈夫,觀其行為是否稱職,果真無可挑剔。然而,第二天,莎莉卻帶著傷來到公司,問其因由,原來租來的丈夫還有一項特殊服務。

特別的丈夫

——[中國台灣]苦苓

租來的丈夫,有什麼特別的“功能”呢?

“結婚幹什麼?要丈夫,去租一個不就得了!”

莎莉第一次這樣說時,我們一夥“單身貴族”還認為隻是她的異想天開,紛紛打趣她這種說法未免太“酸葡萄”了,誰知她卻一反常態的嚴肅認真,信誓旦旦地說真有“出租丈夫”的行業。大家又笑說那隻不過是比“午夜牛郎”文雅一點的名詞罷了,她卻又解釋租來的是真的丈夫,會修理電器,會幫忙家事,會和鄰居打招呼,會和老婆散步談心,如果有小孩還會陪他打棒球……反正和一個正常的丈夫都一樣就是了,惟一的不同隻是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餐KISSGOODBYE提著公事包出門之後,就不再回來了——除非你再打電話去!

看她說得像真的一樣,不由得一夥人大起疑心,又嗬又癢“嚴刑逼供”之後,莎莉終於承認她“租過一個”。

“真的?”這下天下大亂,馬上逼著她打了那個神秘電話,約好當天下午五點,從這位丈夫下班回家——當然是回莎莉的家——開始,到第二天早上九點,費用是八千元不包括“特別服務”(?),價錢還真不便宜,不過大夥好奇心重,很快湊夠了數目交給莎莉,惟一的條件是要讓大家在旁“參觀”這場好戲。

“丈夫”果然如約出現,身材適中,長相普通,和全世界所有的丈夫沒有兩樣,進得家門一聲“老婆我回來了”,脫了領帶皮鞋之後,收拾屋裏雜亂的書報,把有故障的抽水馬桶修好,提了兩大袋垃圾去丟,又到廚房幫著莎莉(其實主要是他做的!)做了可口的晚餐,兩人吃完燭光晚餐他又忙著洗碗,這中間還應邀到鄰居家幫忙搬了一個大衣櫃……的確是溫柔體貼,盡責顧家,這樣的丈夫真比自己找的還好!我們躲在屋裏嘖嘖讚歎,“丈夫”聽到異聲,立刻負起“一家之主”的責任,手持球棒衝了進來。

他先是一怔,繼而馬上恢複鎮定,以男主人的風度接待太太的女朋友們。互相禮貌介紹了之後,又是水果又是飲料,還講了兩個不算太黃的笑話博取大家好感。倒是莎莉坐立不安,三番兩次地催我們快走,他也優雅從容地送到門口,轉身又去收拾滿桌杯盤,我們當然不肯輕易放過莎莉。

“好了,看夠了,快走吧!”莎莉輕聲說,“十二點了,別耽誤我的特別服務時間,”大家正要起哄,她杏眼一瞪,“這個部分的錢是我自己付的,你們休想看!”

第二天早上在公司裏,人人都腫著大眼泡(想必每個人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討論像這樣具備“全部功能”的丈夫,一次一萬多塊(不約而同都把特別服務加上去了!)實在不貴,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而且看他對莎莉的言聽計從,這樣的男人世間哪裏去找?!我們隻要有本事賺錢,隨時隨地可以去租個丈夫,甚至還可以經常變換不同的口味……

說著說著,莎莉來了,正要上前問她滋味,她卻摘下太陽眼鏡,露出頰上一大塊瘀青,“怎麼了?他打你?”

“對啊,他打我……”莎莉泫然欲泣,“我睡到半夜想喝水,叫他去倒,他不肯,我說要扣他錢,他就發起火來把我……把我打了一頓。”

“那怎麼可以!”“太惡劣了!”“叫他們公司賠!”

“哇!”莎莉哭得更大聲了,“我一早就打電話去了,他們公司……他們公司說打老婆也是丈夫的工作之一,而且還算特別服務的項目,不但不賠我錢,還要加收兩千!”

去年夏天,莎拉與鄉下的年輕人沃爾特計劃在來年春天結婚。後來,莎拉就回到城裏靠給舒倫伯格餐館打菜單為生。今年三月裏的一天,沃爾特拿著莎拉打錯的菜單如約而至,一對戀人終於又聚在一起了。

春天

——[美國]歐·亨利

這是三月裏的一天。

作為故事的起始,這句話顯得缺乏想像,過於平淡乏味,可以說是很糟糕,不過用在這裏還是可以的。因為下麵這一段本來應該用在故事的開頭,但是為了給讀者一個思想準備,所以把不著邊際、叫人摸不著頭腦的這一段話先做一下小小的鋪墊。

在餐桌旁,莎拉對著菜單傷心地哭著。

看到這裏,你的頭腦中會有這樣的疑問:莎拉為什麼哭呢?也許菜單上沒有牡蠣?也許她答應過不吃冰淇淋了,而現在想吃?然而你猜的都不對,還是聽我繼續把故事講下去吧。

有位先生把世界想像成一個大牡蠣,他要用刀把它剖開,此話一經發表,那位先生便名聲鵲起。仔細想來,用刀剖開一個牡蠣並不難,可是用打字機打開世界的人,你看見過嗎?

這個用打字機把世界打開一點兒的人就是莎拉。她的工作就是打字。她打字的速度不是很快,所以她不能勝任大辦事處裏的工作,一個人幹會更好一些。

莎拉和舒倫伯格家庭餐館達成了一項協議,她把這看成是同這個世界最成功的一場戰鬥。她在一幢舊紅磚房子的一間屋子裏住,隔壁就是那家餐館。有一天晚上,她帶走了舒倫伯格餐館的菜單。

菜單上的手寫字簡直讓人無法辨認,既不像英文,也不像德文,一不小心把菜單看倒了,就會先看見甜食,而湯和星期幾隻有到最後才被看見。

第二天,莎拉把用打字機打得整整齊齊的菜單拿給舒倫伯格看,菜名誘人地排列在恰當的位置上,“衣帽物件,各自小心”排列在最後一行。

看了莎拉的工作成果,舒倫伯格高興極了,在莎拉離開以前,他願意達成一項協議:莎拉為餐館裏的21張餐桌打菜單,晚餐的菜單要每天打印一次,以便調整。如果早餐和午餐換了花樣,也要打一份新菜單,或者菜單髒了,也要打一份幹淨的菜單換上。

莎拉的報酬就是舒倫伯格每天派人送來的三頓飯。每天下午,一張用鉛筆寫好的菜單就會如約而至,這就是命運女神為第二天舒倫伯格家顧客準備好的飯菜。

協議雙方對此都非常滿意。於是,那些在舒倫伯格餐館進餐的顧客現在知道他們吃的菜叫什麼名字了,即使這些菜的性質有時候使他們感到困惑。在寒冷而沉悶的冬天,莎拉終於可以用勞動換來一日三餐了,這對於她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三月已是春天了,但是卻遲遲沒有春天的氣息。春天總是在該來的時候才來。街上一月份的積雪還凍得硬梆梆的。一些手拿樂器的人在街上演奏《在往昔美好的夏天》這支曲子,但是,臉上的表情和肢體動作卻還停留在十二月份。各家各戶的暖氣都關了。每逢發生這些情況,人們就會知道,冬天還依然控製著這座城市。

下午是最難熬的,莎拉在她的臥室裏凍得直打哆嗦。除了打舒倫伯格的菜單外,她沒有事情可做。坐在搖椅上的莎拉望著寂靜的窗外,那個月是春天的月份了,它不停地對她呼喚:“春天來了,莎拉,肯定地說,春天來了。你身材勻稱、美好,莎拉,你洋溢著青春的氣息,為什麼在望著窗外時帶著一絲傷感?”

莎拉的房間不在臨街的一麵,從窗子裏望出去可以看到鄰街的一家製盒廠的沒有窗子的磚牆。但長滿青草的牧場、樹林、灌木叢和玫瑰花卻溜進了她的記憶。

去年夏天,莎拉去了一次鄉下,她愛上了一個農民。

莎拉住的那個農場叫森尼魯克農場,在那短短的兩個星期,她愛上了農民富蘭克林的兒子沃爾特。農民們談戀愛到結婚往往時間較短。不過年輕的沃爾特與他們不同,他是個新型的農藝師,他的牛棚裏裝著電話,他還能對加拿大來年的小麥產量作準確的計算,以及會對他種植的農作物產生什麼影響。

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年輕的沃爾特用他的才學和智慧贏得了莎拉火熱的心。他們坐在一起,沃爾特用蒲公英編了一個花冠戴在莎拉頭上。他讚美蒲公英的黃花配她那棕色頭發所產生的美感,於是莎拉便一直戴著那頂花冠,手裏揮動著草帽回到寓所。

沃爾特計劃在來年春天同莎拉結婚,而且一開春就結婚。後來莎拉就回到城裏來用打字維持每天的生活。

一陣敲門聲把莎拉從回想那一個幸福的日子的夢中驚醒,一個侍者拿來一張家庭餐館第二天的菜單,是用鉛筆寫的,字跡很潦草,看筆跡莎拉就知道是老舒倫伯格寫的。

莎拉拿著菜單在打字機旁坐定,把一張卡片卷在滾軸上。她是個靈巧的工作者,通常一個半小時就可以把21張卡片全部打好。

今天菜單上更動的項目比往常要多。各種湯都比較清淡,肉食花樣改變也比較多,整個菜單充滿了春天的氣息,那些油炸食品都被清淡的食品取代了。

莎拉的手像夏天小溪上飛舞的小蟲一樣在打字機上靈巧地跳動著。她從上到下仔細地看著,按照各種菜名的長短把它們打在恰當的位置上。剛剛打到水果名稱,不知怎麼,莎拉對著那張菜單哭了起來。淚水從她失望的心靈深處湧上來,積聚在她的眼睛裏。她的頭抵在打字機的小桌上,很久沒有抬起來。

她朝思暮想的沃爾特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寫信給她了,而菜單的下一個菜名正好是蒲公英和一種什麼雞蛋——別管它是什麼雞蛋!——蒲公英,沃爾特正是用蒲公英做成美麗的金黃色花冠,為他愛情的王後和未來的妻子加冕的啊!那是春天的使者。

然而春天是多麼奇妙啊!在這個用石頭和鋼鐵築成的寒冷的大城市裏,愛人的信息一定會飛來。除了穿著毛茸茸的綠衣服的田野的信使蒲公英——法國人形象地叫它獅子的牙——還有誰來傳遞春天的信息呢,蒲公英開花的時候,它就盤在姑娘的深棕色頭發上成全好事;而鮮嫩未開花的時候,它就跑到開水壺裏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莎拉的心情才漸漸平複下來,淚水也止住了。她神思恍惚、心不在焉地按著打字機的鍵,她的思緒、她的心靈已飛往鄉村和她心愛的青年約會了。不久,她的心又回到曼哈頓的石砌建築中來,打字機又開始快速跳動。

六點鍾,侍者送晚飯來,然後把打好的菜單帶回去。莎拉悶悶地吃了晚飯,看看鍾,已經七點半了,隔壁房間裏傳來了兩個人吵架的聲音;在樓上那個房間住的男人好像在弄什麼樂器;煤氣燈的光稍微暗了一點,有人著手撤煤火;隱約還可以聽到後院籬笆附近傳來的貓叫聲。根據這種跡象,莎拉知道她現在該看書了。她拿出書來,把腳擱在旁邊的箱子上,認真地看起來。

門鈴聲打破了寂靜,房東太太急忙去開門,莎拉放下書來聽。

“哦,是你,要是你,也會跟她一樣的。”

高亢洪亮的聲音從樓下門廳一直傳到莎拉的房間,莎拉跳起來去開門,書掉在地板上。

講到這裏,你大概已經猜出來者是誰了。莎拉跑到樓梯口時,她的農民正一跨三級地跑上樓來,他一下把她摟在懷裏。

“你為什麼不寫信?這到底是為什麼?”莎拉大聲說。

“紐約可真是個大城市,”沃爾特·富蘭克林說,“一星期以前我就照老地址去找你了。到那裏一問才知道,你在星期四就已經離開了。從那以後,我想盡辦法到處找你,比如去警察局!”

“我給你寫信了呀。”莎拉說。

“我一封也沒有收到!”

“那你怎麼找到我的呢?”

年輕農民的臉上此時綻放著燦爛的笑容,他細細地向莎拉娓娓道來。

“今天晚上,我到隔壁的那家家庭餐館去,”他說,“我不在乎它有沒有名氣,每年春天的時候,我都吃一些清淡爽口的蔬菜。我的眼睛在那份用打字機打得漂漂亮亮的菜單上看了一遍,想找一樣蔬菜吃,我看著看著,眼前一亮,激動得把椅子都弄翻了,於是急忙喊來老板。他告訴我你住在這裏。”

“這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你打字機上的大寫字母W,不論打在哪裏,都與其他字母不在一條直線上,總是偏上。”富蘭克林說。

年輕人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菜單,指著其中的一行。

莎拉一看便知那是她在那天下午打的第一張卡片,在它的右上角還有一滴眼淚的痕跡。但在本來應該是一種蔬菜名稱的位置上,卻出現了一行字,那是對那金色花朵的回憶使她的手指不聽使喚,按在了別的鍵上。

“最親愛的沃爾特和白煮雞蛋。”這一行字清晰地打在兩道菜名之間,一對年輕人互相交換了眼神,甜甜地笑了。

我以三美元的價格把一隻狗賣給了密爾將軍,待狗的主人找來時,我又將三美元還給將軍領回了狗交給了狗的主人,然後得到了三美元的酬勞,我認為這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光榮的事情

——[美國]馬克·吐溫

記得那一次,我茫然不知所措,因為身無分文,而且在天黑前還急需三美元,到哪裏去弄錢呢?

在街上,我徘徊了整整一個小時,可一個辦法也沒有想出來。後來,我走進愛伯特旅館,找個地方坐了下來。這時,一隻小狗朝我走來,停在我身邊,打量著我,它很友好,似乎在說:“你願意與我交朋友嗎?”我好奇地注視著這隻可愛的畜生,它快樂地擺動著尾巴,圍著我團團轉,它靠在我身邊,用頭在我的身上摩來蹭去的,然後揚起頭,用棕色的眼睛看著我。這真是一隻惹人喜愛的小東西,我撫摸著它那緞子般光滑的腦袋,似老朋友重逢般親熱無比。

這時,民族英雄密爾將軍穿著藍色和金色相間的製服走了過來,人們都羨慕地望著他那身顯眼的製服。突然,他看見了這隻小狗,眼神閃爍,隨即停下腳步。看得出來,他也迷上了這隻漂亮的畜生。將軍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撫摸著這隻可愛的小狗,他打量了一下,說:“這是一隻很好的狗,多惹人喜愛呀!你願意賣嗎?”

我爽快地說:“可以。”

“你說吧,賣多少錢?”

“三美元。”我回答。

將軍聽後瞪大了眼睛,吃驚地說:“三美元?隻賣三美元?這可不是一隻平常的狗啊,它至少值五十美元。我是因為喜歡這隻狗所以才想買下來,我不想占你的便宜,還是再說個價錢吧!”

我堅持說:“不錯,三美元,隻賣三美元。”

“很好,既然你堅持這個價錢,我就買下了。”將軍說完,高興地遞給我三美元,然後帶著狗上樓去了。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一位相貌溫和的中年紳士走了過來,四下裏東張西望。我對他說:“你需要幫助嗎?”

他焦急地說:“我在找我的狗,你看見它了嗎?”

“是的,十幾分鍾前它還在這裏。”我說,“我看見它跟著一位將軍走了,如果你需要我幫助的話,我可以試試。”

那位紳士非常高興,一再感謝我,這樣的場麵我很少看見,他連連表示願意讓我試試。毫無疑問,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它找回來。我暗示他不要舍不得一點錢作為酬謝,他是個聰明人,對我的暗示心知肚明,滿臉笑容地說:“沒問題,沒問題。”還問我要多少。

“三美元。”我說。

他驚訝地望著我說:“啊!這算不了什麼,隻要能找回我心愛的狗,十美元我也心甘情願。”

但我說:“不,我隻要這些就夠了。”然後,我們便上樓了。人們一定會說我傻,為什麼不多要一點呢?

在旅館的服務台,我打聽到了將軍房間的號碼。當我走進房間時,將軍正在非常高興地給狗梳理著。我說:“將軍,真對不起,這隻小狗我要帶回去。”

他吃了一驚,說:“什麼?帶回去!這是你賣給我的狗,價錢是你出的。”

“是的,”我說,“一點不錯。但我必須帶它回去,因為它的主人來找它了。”

“什麼?”

“這隻狗的主人來了,這隻狗不是我的。”

將軍更驚奇了,一時不知所措,半晌才說:“你的意思是:你剛才賣的是別人的狗?”

“是的,我知道這不是我的狗。”

“你知道還把它賣給我!”

我說:“將軍,你的問題可真稀奇,是因為你要買它,我才賣給你,是你自己出價買這隻狗,這一點你不否認吧。我既沒有要賣它的意思,也沒有跟你說我要賣它,我甚至連想也沒想過要賣它……”

“這可真是稀罕事,是我平生遇到的最稀罕的事,你是說你賣的這隻狗不屬於你……”

不等他說完,我便說道:“你自己說這隻狗可以值五十美元,我隻要了三美元,這難道公平嗎?你不會否認,我隻要了三美元吧?”

“哎呀,我並不是非要這隻狗不可,事實上是你自己沒有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請別再費口舌了,”我說,“你不能回避這個事實:買賣是非常公平、非常合理的。隻因為這隻狗不屬於我,因此,我必須把它帶去,它的主人要它。我在這個問題上沒有選擇的餘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你處在我這個位置,假如你賣了一隻不屬於你的狗,假如……”

將軍有些不耐煩地揮手:“好啦,好啦,不要說這一大堆令人迷惑的辭令了,你把它帶走,我想休息一會兒。”

我拿出三美元還給了將軍,把狗帶到樓下,交給了狗的主人,得到了三美元作為酬謝。

我對我的行為很滿意,因為我光明正大地拿到了三美元的酬金。我絕不會用那賣狗的三美元,因為狗不是我的。但我從狗主人那裏得到的三美元卻是我應得的。那位狗主人如果沒有我,他會找不到那隻可愛的狗。我這種認識,至今不變,我永遠是光榮的。大家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我也是不得已才那樣做的。正因為這樣,我可以永遠說這樣的話:“那種來路不明的錢我決不會用。”

一根頭發成為一樁謀殺案的重要線索,大偵探斷定頭發的主人就是凶手。凶手終於找到了,但摘掉他的帽子,卻發現他是個禿頭,但大偵探仍認定他是凶手。

命係一發

——[美國]愛倫·坡

此時,那樁謀殺案已經達到高潮了,而且已經證明絕不是意料之中的人幹的。

此時去請大偵探再合適不過了。大偵探來了。他朝那具屍體投去搜尋的一瞥,片刻之間又掏出一個放大鏡。

“哈,大家看!”他一邊說,一邊從死者外衣的翻領上撿起一根頭發,然後自信地說:“現在謎團解開了。”

他舉起那根頭發。

“聽我說,”他說道,“我們隻需找到這根頭發的主人,凶手也就原形畢露了。”

這一不可動搖的邏輯推理是那麼完備。

偵探開始了他的偵察工作。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潛行在紐約的各條街道,嚴密地審視遇到的每一張臉,以便找出誰是那根頭發的主人。

時間已經過去四天四夜了。

第五天,偵探發現一個旅遊者模樣的男人很可疑,他的頭上戴著一頂一直扣到耳朵的水上旅行帽。他登上“格羅坦尼亞”號客輪。偵探也尾隨他上了船。

“逮捕他!”偵探一邊斬釘截鐵地說,一邊威風凜凜地高舉起那根頭發。

“這根頭發是他的,這是他有罪的證明。”大偵探說。

“摘掉他的帽子。”船長嚴厲地說。

於是有人摘掉了他的帽子。

那人整個兒是一個光頭。

“哈!”大偵探叫道,而且毫不猶豫地說,“他所幹的謀殺何止一次,是一百萬次!”

林子裏靜寂的黑夜使尼克感到十分害怕,他把槍口伸出帳外放了三槍,父親和叔叔趕了回來。等到再出去的時候,父親和叔叔就把尼克也一同帶去。

三聲槍響

——[美國]海明威

營帳裏,尼克正在脫衣服,帳篷的帆布上清晰地印著正在篝火前閑談的父親和喬治叔叔的身影。尼克覺得非常不安,同時也感到羞恥,他匆匆地脫了衣服,整整齊齊疊放在一邊。他感到羞恥,是因為他邊脫衣服邊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這件事情他一整天都沒去想。

事情是這樣的:前一天晚上,他父親和叔叔吃完晚飯拎著手提燈到湖上去打魚。在出發之前,父親囑咐他說:“我們走了之後,如果有緊急情況發生,你可以打三槍,我們聽到槍聲就會很快趕回來。”尼克從湖邊穿過林子回到營地。他聽得見黑夜中船上劃槳的聲音。他父親在劃槳,叔叔低沉的歌聲在船尾蕩漾。他父親將船推出去的時候,叔叔已經拿著釣竿坐在那裏了。尼克聽他們往湖上劃去,後來槳聲越來越遠,最後被茫茫黑夜吞沒了。

尼克穿過林子往回走,他害怕起來。他在黑夜總有點怕森林。他打開營帳的吊門,脫掉衣服,靜靜地躺在毯子裏。外麵的篝火燒成一堆炭了。尼克想快點入睡,他閉上眼睛靜靜地躺著。四下沒有一點聲音。尼克覺得,他隻要聽見一隻狐狸、一隻貓頭鷹或者別的動物的叫聲,他就會感覺踏實一些。隻要知道是什麼聲音,他似乎就不害怕了。可現在他害怕極了,突然之間,他想到了死。幾個星期之前,在家鄉教堂裏,他們唱過一支聖歌:“銀線遲早會斷”。在唱的時候,尼克想到,遲早有一天,他也會死的,這是尼克第一次想到死亡。

那天的夜格外靜,他坐在客廳裏讀《魯濱遜漂流記》,免得去想銀線遲早會斷這件事。保姆看見他在讀書,出於關心他,說如果他不去睡覺,就要去告訴他父親。他進去睡了,保姆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臥室。過了一會兒,尼克又來到客廳看書,直到早晨才回去睡覺。

同那天的感覺一樣,尼克昨夜在營帳裏也是一樣害怕。他隻有夜裏才有這種感覺。開始並不是害怕,而是一種領悟。可它總是在害怕的邊緣徘徊,隻要開了頭,它馬上就變成了害怕。等到真正害怕的時候,他就拿起槍,把槍口伸出帳外,放了三下。槍反衝得厲害。他聽見子彈穿過樹幹、樹幹割裂的聲音。

聽到槍響,尼克的心平靜下來了。他躺在暖暖的毯子裏等待父親的歸來,可沒等他父親和叔叔在湖那一頭滅掉手提燈,他已經睡著了。

“該死!”喬治叔叔往回劃的時候罵道,“你是怎麼跟尼克說的,叫我們回去幹什麼?他也許是害怕了。”

“啊,是啊。他還小。”他父親說。

“讓他跟我們到林子裏來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知道他特別膽小,”他父親說,“不過我們在他那個年齡也都膽小。”

“我真是拿他沒辦法,”喬治說,“他這麼會撒謊。”

“好了,算了吧,反正魚夠你打的。”

他們走進帳篷,喬治叔叔打開手電筒照著尼克的眼睛。

“尼克,發生了什麼事?”他父親問。尼克從床上坐起來。

“這聲音介於狐狸和狼之間,就在帳篷的周圍。”尼克說,“有點像狐狸,但更像狼。”“介於……之間”這個詞是他從叔叔那裏學來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他可能聽到貓頭鷹的尖叫聲了。”喬治叔叔說。

早晨,尼克的父親發現有兩棵大樹交錯在一起,風刮過時就會互相撞擊發出聲音。

“尼克,你聽到的是這種聲音嗎?”父親問。

“也許是。”尼克說。他不想去想這件事。

“林子並不可怕,尼克。沒有什麼會傷害你。”

“打雷也不用怕?”尼克問。

“不用怕,打雷也不用怕。碰到大雷雨,到空地上去或者躲在毛櫸樹底下是絕對安全的。雷絕對打不到你。”

“真的嗎?”尼克問。

“我從未聽說過雷打死過人。”他父親說。

“哈,毛櫸樹管用,太好了。”尼克高興地說。

現在尼克準備脫衣服休息了,他注意到帳篷帆布上兩個人的影子,但是他不去看它們。接著他聽見拖船的聲音,兩個人影不見了。他隱約聽到父親在與什麼人交談。

“穿衣服,尼克。”父親喊道。

他快速地穿上衣服。他父親進來,在露營袋裏摸索。

“尼克,把大衣穿上。”他父親說。

在暴風雨中,一架救援飛機在完成搜尋工作後,並沒有丟下補給品和救生艇返回基地,而是冒著被海浪吞沒的危險,救起在救生艇上飄泊的兩個人,也因此挽救了自己的生命。

飛行員的抉擇

——[美國]亨特·米勒

救援飛機此刻正處在兩百尺高的地方,它從暴風雨中顛簸地逃出,然後在洶湧的海麵上平穩下來。布萊第瞥了一眼他同伴那憂慮的臉,然後想,這次他們又要拿命去冒險了,這是他們的工作。

要到達出事地點,救援小組還要飛一百裏以上。兩個小時前,一架飛往檀香山的班機墜機了。假若風向轉變,或者救援過程出了問題,他們就有可能回不到阿第拉基地。

前麵,白色的浪頭不停地翻湧。另一陣暴風雨正在一裏外的雲端伺機而動。

五分鍾後,擋風板被水淹了,飛機又處在暴風雨中,此時,飛機正迅速衝出暴風雨圈,衝向距海麵不到三百尺的地方。

布萊第覺得他的飛行裝被人猛拉了一下。從走廊看過去,他看到通訊室裏的通訊員正對著他大叫:“收發器壞了,我們跟基地失去了聯絡。”

布萊第大喊:“趕快把它修好,它對我們有用。”

此時,前方似乎有一艘黃色的救生艇在沉浮,但在他們後方,布萊第知道阿第拉基地即將遇到暴風雨的襲擊,海浪開始衝擊那環形小島邊緣的暗礁了。布萊第轉頭望向他的夥伴泰勒。

“你想,我們走了多遠了?”布萊第問。

泰勒在放在他膝上的地圖上尋找著他們所處的位置,“大約在北邊五十裏,我想。”

現在的位置並不十分確定,隻是猜測有五十裏,離出事地點,可能還差一百裏。而且他還要考慮機上其他人員的生命。有一分鍾的時間,布萊第遲疑不決,前麵平靜的海麵似乎給了他一絲安慰。

“我們最好重新訂一個方向到出事區域。”他說。

一小時後,他們準確地到達了出事海域。海洋向每個方向平坦地延伸過去。他們在第一個方向上搜尋,大約用去了十分鍾,在救援機上的每個人都緊張地望著浩瀚的灰色海麵,希望那艘十尺長的黃色救生艇快些出現。然後他們轉向第二、第三、第四個方向。救援機的燃料還夠飛行四個小時,安全順利地返回基地需要三個小時,大概還能再搜尋兩個方向。

布萊第調整好心態,重新平靜地在座位上坐好。他們已經做了他們的工作——搜巡的工作,他們盡力了。布萊第望向窗外,突然感覺有些冷,然後下意識地拉了一下飛行夾克。他往下看海麵,強風激起了泡沫,他覺得更冷了。當泰勒傾斜飛行要向最後一個方向搜巡時,布萊第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海麵。

灰色的天空裏射來一束紅色的光,然後消失了。布萊第在座位上僵了一僵,他接過控製器向那個地點前進。他向下飛到五十尺的地方,已經感覺到了海浪的凶猛。

飛機在救生艇上盤旋著,直到機艙裏的人看到它為止。有個男人坐在艇上虛弱地向盤旋的飛機揮手,另一個男人俯臥在艇上動也不動。

在準備下令丟下補給品和另一個救生艇的一瞬間,布萊第突然停了下來,補給品和救生艇作用不大。於是布萊第又飛低了些,到十五尺的地方,海浪凶猛地向飛機襲來,機上的其他隊員都在緊張地等待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