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落在破舊的木碗上，周圍發出一片失望的聲音。
烏薩垂頭喪氣地扔出一塊第納爾，站起身離開賭局。
烏薩現在的穿著比他進入庫吉特時天壤之別：明亮的庫吉特鎖甲替換了破舊的皮甲，鋒利的精鋼彎刀取代了坑坑窪窪的短劍，一個精致的牛皮箭壺斜跨在背後，一旁的弓壺上插著一張庫吉特硬弓。
這是烏薩的兄長給他的。在救下烏薩後，他的兄長讓軍中的醫師給他醫治腿傷，並給他置換了一套行頭，同時也以東道主的名義，留下商隊住了將近一個月。這支商隊也樂得將自己的貨物賣給這些缺少布和香料的庫吉特人。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裏，這個商隊就掙了足以雇傭斯瓦迪亞武裝騎士團一個月的錢。
除此之外，為了表示主人的慷慨，烏薩的兄長，突顏部的千夫長博爾吉特·巴速還給商隊贈送了幾副庫吉特人的鎧甲和武器。烏薩忘不了老傭兵穿上新鎧甲時那種諂媚的表情，仿佛恨不得馬上跪下來舔烏薩和巴速的腳。烏薩更忘不了烏娜婭穿上新衣服時那種幸福而歡快的表情，這個小姑娘的笑容如同天空一般純淨，如草原一般美麗。他的嫂子也很喜歡這個小女孩，並留下了她。烏薩雖然舍不得，但是讓烏娜婭和他一起去過雇傭兵的日子他更加難受，況且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讓烏娜婭喜歡上了他的兄長和嫂子。而巴速的一句話更是堅定了烏薩的決心：“她終究是屬於博爾濟特家的一員。”巴速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充滿堅定的光芒。烏薩熟悉這個眼神：他喜歡她，他想要她做他的女兒。
至於那個可憐的維基亞傭兵首領，他被一匹駿馬拖著跑了三裏，然後被弄到弓靶上，成為了庫吉特騎士們的靶子。在他死的時候，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完整的皮膚。事實上如果不是烏薩堅持不要過分殘暴，這個維基亞人將會死得更加悲慘:有人提議把他的那活兒割下來喂羊，有人提議把他的四肢打斷，如爛泥一般扔在地上用馬匹踐踏，更有人建議用刀把他的全身肉割下來喂狗。
“我喜歡聽破空的聲音。”烏薩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道。這個提議得到了巴速的首肯。烏薩記得他的哥哥臉上浮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他撫著自己的黑弓，拿出了一枝箭。烏薩看到這枝箭與尋常的庫吉特箭最大的不同就在箭頭後有一小段竹子，上麵有斜孔。這和庫吉特響馬常用的響箭很相似，但無論長度還是箭頭的材質，都明顯高出很多。
“這叫鳴鏑。”巴速介紹說：“是夏國的商人賣給我的。”
烏薩和他的哥哥一樣，喜歡這些新鮮的玩意，那天的刑場也滿足了他和兄長的趣味：千萬枝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劃過天際，蓋過了草原上的一切響聲。
兩天後巴速給了烏薩這套鎧甲，並禮送商隊出境。盡管從沒有一個庫吉特人透露過烏薩的身份，但從巴速的舉動和周圍人的態度，商隊的人都認定了烏薩是一個庫吉特貴族，至少也是個可顏。這個身份為烏薩帶來了尊重。那些穿戴盔甲的騎士雇傭兵們為他讓出了一個位子，與他們一起飲酒賭博；那個老傭兵也得到了一副新的皮甲和新的馬刀，他很高興地答應了烏薩的邀請，成為了烏薩的扈從。
然而在庫吉特境內，商隊並沒有雇傭到任何一個傭兵。庫吉特人並沒有五十人以下結隊當傭兵的興趣，而商隊是不願意出大錢雇傭一群說不準馬上就會當強盜的庫吉特人來保護自己的。
得益於塞加可汗的境內清洗，商隊除了遇到領主們如同搶劫一般的征稅外，沒有遇到任何其他的危險，在出了足足三百個第納爾的巨額稅款後，這支商隊來到了德吉雅附近。
“老爺，”老傭兵策馬到烏薩身邊，恭敬地介紹道：“前麵就是德吉雅了。這是一個因貿易而興起的村子。它的西麵是礦山，南麵是沙拉瓦隘口，背麵是阿蘇岡台地。”
“咽喉要地。”一旁的荷根接過話茬。這個留著一臉漂亮的絡腮胡的漢子是斯瓦迪亞雇傭兵團的團長，烏克斯豪爾的特裏家的次子。在烏薩被巴速款待以前，這個騎士大人是從來不和烏薩以及老傭兵說任何一句話的。即使是在烏薩被確認為貴族之後，他也極少和烏薩對話。
烏薩點點頭，讚同道：“確實是一個咽喉要地。不過從我們遇到的人來看，對那個駐紮在德吉雅的薩蘭德最高長官的評價並不高。似乎他隻是一個整天騎在馬上到處打轉的閑人而已。”
“你不要要求那些無知的東西懂得什麼叫政治，烏薩可顏。”荷根的語氣十分冷漠，就像在說一群死物。雖然對他這種語調並不陌生，但荷根說話時的冷漠還是令烏薩打了個冷戰。
無論是在庫吉特還是羅多克，盡管貴族們、富人們怎麼看不起一般的農民，他們也甚少用荷根這種充滿著蔑視與冷漠地口吻說話。斯瓦迪亞的貴族製度根深蒂固，貴族和農民間的鴻溝如最高的山峰一樣深。以前烏薩以為這不過是別的國家編出來的話語，現在荷根卻生動地將它展示在烏薩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