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來披上襖子,坐在炭火盆前烤火發呆。看著藍紅色的焰火在盆中堆著的黑炭上麵跳動,心裏卻是一片迷茫。美盼說這巧倩是個孤兒,幾年前被趙匡婷帶入府中做了使女。如今趙匡婷已死,美盼又嫁與她人為婦,往後我在趙府的日子隻會更加難過。
伸手拿起火鉗子將盆中的炭火撥了撥,火勢更旺間,身子越發的冷。隻想著若是沒人來贖,定是要一直陪著杜四娘了。待趙匡胤定了天下,尊杜四娘成了太後,便得入宮為婢,伺候昭憲太後直至薨逝。憑著資曆,在皇宮中當個老人,一年好歹領上些錢,倒也不算艱難。若是得閑,教訓下新進的宮婢,隻管大冬天的用涼水澆著,平素裏看不順了使力掐著。
想至此處,忽想起電視裏容嬤嬤那張猙獰而又可笑的臉,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卻是模糊了眼。心中悲起,難以自抑,顆顆的淚滴在火紅的炭上,隻聽細微聲響,淚便蒸發掉了,終是不留一點痕跡。
心中又埋怨自己何時竟也這樣沒用,竟為這種小事哭了出來。將淚擦幹,又想著或許命好,趙匡胤登位後杜四娘為我討個恩典,將我嫁與朝中官員為妻。雖是素未謀麵,卻也比於宮中老死一生要來的好。
不曾謀麵又如何?現代也有許多先結婚再戀愛的例子。這樣想著,好歹好受了些,心中也不似方才一般苦了。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我竟坐在炭盆旁抱膝睡了。若不是阿安來叫,怕是要一覺睡到明早。
阿安將我喚起,隻說賀小娘子有事要吩咐於我,要我去她房中,便匆匆走了。阿安走後,我心中疑惑。我雖在府中為使女已有半年,可與賀惜華相處時日卻不算多。賀小娘子起居,多由開封賀府隨嫁過來的使女和玲照應。
雖是疑惑,卻也不敢怠慢。我匆匆取了些熱湯洗漱了下,又向臉上撲了些粉,蓋住魚泡似的腫眼。滅了炭火,匆匆出門去尋賀惜華了。
出了門,才覺天快黑了,約莫已是申時初了,方大娘此刻定也到家了。又想起美盼來,心中有些難受了。
來到賀惜華房門前,輕敲了門,使女和玲上前與我開門,問聲好後將我迎進門去。
進了屋子,倒也暖和。賀惜華正披著披風躺在暖榻上做些針線功夫。見我來了,放下手中繡布,笑問道:“怎才來?快些過來坐下烤火,外麵到底冷的厲害。”
我走過去,欠身回道:“婢子方才有事兒耽擱,故而誤了些功夫。不知小娘子要婢子前來,所為何事?”
見我呆站著不動,賀惜華倒也不甚在意。隻輕笑笑,又將身上披風攏緊。和玲見了,忙上前去將她扶起,又在她腰下塞了個棉墊,讓她懶懶地靠在牆上。
賀惜華又向和玲使了眼色,和玲點頭後向床邊桌上走去。我隻呆站著不動,也不曾主動開口。
和玲過來後,手中拿著一隻銀鐲子,遞入賀惜華手中。賀惜華纖手拿著鐲子,放在麵前打量了會兒,而後遞給我道:“且將這鐲子拿去送與美盼當個禮,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我雖嫁與二郎時日不長,終是與她有些主仆的情誼。我倒想著還能與她再處幾年,沒承想她這樣快便要嫁與她人為妾。”賀惜華說完,長歎一聲,許是有些不舍,亦或是聲惋惜。
我接過鐲子,仔細打量著。成色上好的銀,雕著栩栩如生的紋;磨得精亮的環,閃著燦燦逼人的光。我知這是賀惜華的一番心意,也不好推拒。隻將銀鐲子收入懷中,謝道:“小娘子放心,婢子去送美盼那日,定會將這物事來曆向她說明。美盼若是知曉娘子這樣愛她,心中定會高興。”
“那便是好”賀惜華輕輕笑道。忽又想起一事,她輕喚一聲:“和玲”。和玲聽了,走向榻邊桌上。拿起一青瓷紅塞小瓶,走了過來。
和玲將手中小瓶遞入我手,賀惜華在一旁解釋道:“白日裏二郎送了這瓶來,隻說裏頭裝著跌打的藥酒,要我一並送你拿去。二郎告與我知曉,今日他與三哥玩耍之時誤傷了你,你莫要在意。且將這藥帶回房中擦了,若是無用,隻管叫府中廝兒請個郎中看看,橫豎不能瞞著不說,自己幹受著。”
我將冰冷的瓷瓶握在手中,透骨的寒意變得淡了。抬頭看向賀小娘子,心中隻覺有絲絲暖意升起,隻將手中剔透的瓷瓶溫的熱了。心中想著趙府眾人多數心是善的,往後沒了美盼的日子應不會太難。這般想著,欠身向賀惜華謝了句:“婢子謝過二郎君與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