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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細 第七十二章 陰親

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炸過。炸得兩位割草的老漢停下手中的鐮刀。

“擺席了!”圍白帕子的老漢說。

“擺席了!”圍藍帕子的老漢答。

“好香!”白帕子死勁地嗅著,拉長脖子,望山腳下。那裏鞭炮剛剛炸出一團團煙霧,卻清楚地看得見高高聳立的蒸籠,甚至看得見蒸籠上四處奔跑的油水。

“香!”藍帕子應承著,他死勁地吞咽著口水。山下密密麻麻地坐著幾十桌吃酒席的人群。兩位老漢說是在山坡上割草,其實是爬到山坡上來看山腳下的熱鬧。

“拜堂了!”

“拜堂了!”

太陽像一個大熨鬥,把天熨得又平又藍。山腳下,司禮的人扯著喉嚨喊叫著“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對拜”。就有兩個紙糊的人像拜著天地,拜著兩對四十來歲的夫婦,顯然是雙方的父母。然後兩個紙糊的人像來回地拜了三次。劈裏啪啦的鞭炮再次炸響,迎親的嗩呐歡快地高叫。

“比你家山蛋娶老婆熱鬧!”白帕子說。

“比你家秋菊出嫁排場!”藍帕子對白帕子揭他的短明顯不滿,回擊著。

“有彩電!”

“電冰箱、洗衣機都有!”

“狗日的,那房子,生100個娃,住起都寬敞!”

“狗雜種,還有12個打工仔跟著!楊家簡直想當地主!”

彩電、冰箱、洗衣機、房子和12個打工仔都是紙糊的,卻用金燦燦的錫箔糊了,又搞得高大威猛,弄得白帕子藍帕子羨慕得緊。

“咱活人怎幹不贏人家死人?”白帕子說。上個月,白帕子剛剛嫁了女,藍帕子剛剛娶了兒媳。

“人家有錢!”藍帕子沒好氣地說。

“那種錢,老子不稀罕!”白帕子忿忿然。

“不稀罕?上次老羅頭還不這樣說。”老羅頭就是山下結親的男方的親家公。白帕子、藍帕子、老羅頭常常在山上割草。一月前,楊家到老羅頭家提陰親,老羅頭驚慌失措地跑到山坡上,讓白帕子和藍帕子幫忙拿主意。個月前,老羅頭的兒子羅銳在廣東打工,從30多層高的樓上摔下來,死了。才23歲,媳婦都沒有娶。老羅頭很想給兒子結一門陰親。

通過白帕子,找到東山的李家,李家的女子14歲,得了白血病,沒錢醫,死了。白帕子把兩家拉在一起,聘禮都下了,300斤黃穀。

偏偏這時候,楊家殺了出來。楊家的女兒楊秋秋,一村人都曉得她在深圳幹什麼。楊家的小洋樓立起來了,原本鮮活水靈的楊秋秋卻在一年前回了家,瘦得像一根火柴棍,說是得了那種病,不久就死了,防疫站的醫生還守著拉了屍體去火化。楊秋秋的喪事搞得很熱鬧,請道士做了49天的法事。然後楊家就找到老羅頭,要和老羅頭結陰親。楊家直截了當,給老羅頭5000元聘禮,陰親的費用,全包。

白帕子、藍帕子、老羅頭在山坡上一碰頭,異口同聲地說,幹不得!

哪曉得,過幾天,老羅頭變了卦。

“你說,羅銳那娃,願娶楊秋秋那貨?”白帕子坐在草地上,看山下那幾十桌邀三喝四的人群。

“不願意咋辦?他說得出話?”

“你說,要活著,楊家會嫁?羅家要娶?”白帕子望著瓦藍瓦藍的天,馳騁著想象。

“難說!”

“肯定幹不成!”白帕子一錘定音,他還在忿忿然。

“唉!算了,哪個強得過錢?白花花、大把大把的票子!換了你,強得過?……”

“……”白帕子張了張嘴,最終沒有把反駁的話吐出來。“其實,我們該去喝酒!”藍帕子望著山下熱鬧喧嘩的人群,說。

“要去你去,老子不去!”白帕子暴怒。

“算了,來抽煙!抽煙!”藍帕子邊說邊掏出皺巴巴的紙煙,順勢拍拍屁股上的雜草,息事寧人的樣子。

“嘿!狗日的,進洞房了!”藍帕子大叫。劈裏啪啦的鞭炮響個不停。迎親的嗩呐歡快地吹叫開來。兩個紙糊的人像,很快走進了那幢高高聳立的紙糊洋樓。

“日你媽,進卵的洞房!”白帕子吼,但他的聲音立馬就被鞭炮聲嗩呐聲淹沒得無影無蹤,誰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