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之所以會讓人畏懼,是因為它的神秘與對未來不可預知的暗示。有時候人會分不清自己是生活在夢境中還是生活在現實裏。莊周夢蝶,不知是蝶化自己,還是自己化蝶。所以,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你過去所生活經曆的一切,其實不過是你的一個悠長而無比真實的夢境。夢醒了,這一切也就消失了。”
洛寞朦朧之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沒有睜開眼睛。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血。”洛寞蒼白的唇間淡淡的吐出這個字。血,無法形容的那種鮮紅刺眼的鮮血。就好像那一日絕壁之上,刀深深刺入辰夜的身體時,染在他如雪白衣上的顏色。
“忘記他,他不過是你的一個夢。”
“夢?可是那種心痛是如此的真實。”洛寞幽幽的歎了口氣。而後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同樣盤膝坐在對麵的陌塵。“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覆夢之術嗎?讓我相信所謂辰夜,甚至是洛寞都隻是一個作為雲主的我憑空幻想出來的。”
陌塵也睜開眼睛,低下頭輕聲道:“想不到在你的意識中,對辰夜的記憶這樣的深刻。”
“所以,我更好奇,在絕壁之上你是用了什麼方法控製我,讓我可以將手中的刀那樣毫不留情的刺進他的胸膛。”
“利用你對他的不信任。”陌塵起身走到窗口,看著外麵即將墜落的夕陽。“我在聖墓之中為你編造了一個巨大的謊言,這與辰夜所告訴你的並不一樣。那一刻,我察覺到,其實你對他還是存在不信任的。”
“而你就利用了這一絲一毫的不信任?”洛寞蹙眉反問。
“不錯。巫術之道,所利用的正是人的思緒中哪怕一點點的動搖。”陌塵轉過身來,細細端詳著依舊盤膝坐在草墊上的洛寞。“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對辰夜的記憶卻半分都沒有動搖。”
洛寞別看目光,直直的盯著自己的手,輕笑,“陌塵,你可曾用心去愛過一個人?”
“上師一族掌握的是窺探天地的權利,不可動情。”
“所以你根本就不會懂得那種刻骨銘心。你也知道吧?我是在全家被滅門的時候遇到的辰夜。”
“略有耳聞。”
“從那時起他就是我活著的唯一理由。他的身上,是我所有的希望。哪怕要陪著他一起下地獄,我也會毫不猶豫。”
“可是,你終究不信任他。”
“是。”洛寞苦笑著點頭。“我們之間曾經充斥著太多的懷疑與不信任,所以,當你的說法與辰夜告訴我的並不一樣時,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我懷疑了辰夜。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可以忘記他,忘記過去我和他之間所發生的種種。”
一麵說著,洛寞閉了閉眼,將湧在眼邊的淚水攔回眼中,輕身站起,洛寞走到陌塵的麵前,“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忘了他?”
“你現在是雲主,是碧落雲天所有人的主人,所以,你必須忘了他。”
“主人?陌塵,你覺得洛寞仍舊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子嗎?我現在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隻怕有一日洛天成功成名就了,就是我的死期。你們想讓我忘了辰夜,忘了我過去所有的事情,是怕我會繼續與碧落雲天為敵,繼續做一個昧穀的殺手,對嗎?”
陌塵沉默,那是一種無法回答時的沉默。
“其實,不必浪費這麼大的力氣,我仍舊會好好的留在碧落雲天做你們的傀儡,聽從你們的擺布。我殺了辰夜,於公於私青龍,玄武,朱雀還有晉王都不會放過我。我在中原大殷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想不到你竟然可以這樣冷靜的看待你目前的處境。”
“冷靜的對待所有的事情,這是辰夜教我的。他曾說,我是他的第一個關門門徒。”洛寞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直到最後的字音時,已經化為了一聲歎息。
陌塵轉過頭去,不去看此時沉寂得仿佛天地之間隻有自己哀傷的洛寞。她的生命已經被那個叫做辰夜的男子占滿,哪怕她親手將薛辰夜送入了鬼門關,哪怕如今回憶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利刃一般刺進心中,洛寞也不願意讓自己忘記與辰夜的一點一滴。她這樣近乎自虐的回憶,是為了用疼痛讓她自己記住,這個曾經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男子,永遠都不會從她生命中退出。
“洛寞,你對自己,何其殘忍!”
“是嗎?”洛寞輕笑一聲,不置可否。“不過,我留在碧落雲天有個條件。”
“請講。”
“我需要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關於洛家,薛家還有王朝。之前辰夜所說不多,你為我編了謊言,想必那徐家的人也是在騙我。所以,我要知道真相,不摻雜其他東西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