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儀辭令,最是古人所謹。春秋時人,以此定吉凶興衰。曾子臨死,以此等事戒孟敬子。此等事最宜留意,最是君子養成處。
作文不可強為,要須遇事乃作。須是發於既溢之餘,流於已足之後,方是極頭。所謂“既溢”、“已足”者,必從學問該博中來也。
後生為學必須嚴定課程,必須數年勞苦,雖道途疾病,亦不可少渝也;若是未能深曉,且須廣以文字淹漬,久久之間,自然成熟。
自古以來語文章之妙,廣備眾體,出奇無窮者,唯東坡一人;極風雅之變,盡比興之體,包括眾作,本以新意者,唯豫章一人:此二者,當永以為法。
老杜歌行,並長韻律詩,切宜留意。
老蘇作文,真所謂意盡而言止也,學者亦當細觀。外弟趙承國至誠樂善,同輩殆未見其比。蓋其性質甚良,不可以他人語也。若少加雕琢,少下勤苦,便當不愧古人。政和三年四月,相遇於楚州寶應,求餘論為學之道甚勤,因錄予之聞於先生長者本末告之,隨其所問,信筆便書,不複銓次,當更求充之考人印證也。
古人年長而為學者多矣,但看用功多寡耳。近時司馬子立,年逾二十,不甚知書,人多以為懦弱。後更激勵苦學,不舍晝夜,從伊川、張思叔諸人講求大義,數年之間,洛中人士翕然稱之,向之笑之者,皆出其下,此學之不可以已也。承國既以餘言為然,便當有力行之實。“臨川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此真要語也。
東萊此帖,今藏承國之家。承國乃侍講榮陽公之外孫也。
慈聖光獻大漸,上純孝,欲肆赦。後曰:“不須赦天下凶惡,但放了蘇軾足矣。”時子瞻對吏也。後又言:“昔仁宗策賢良歸,喜甚,曰:‘吾今日又為子孫得太平宰相兩人。’蓋軾、轍也,而殺之可乎?”上悟,即有黃州之貶,故蘇有《聞太皇太後服藥赦詩》及挽詞,甚哀。
王嵎升之,少從東坡學,甚俊敏。東坡既除西掖,乃以古槐簡贈嵎,曰:“此笏曾奉製策入三等,曾召對議事不合而逐,曾對禦史詔獄,曾不試除三字,毋輕吾笏。”
宣和間,重華葆真宮曹王南宮也。燒燈盛於都下。癸卯上元,館職約集,而蔡老攜家以來,珠翠闐溢,僮仆雜行,諸名士幾遭排斥。已而步過池北,遊人縱觀,時少蓬韓駒子蒼詠小詩曰:“玉作芙蓉院院明,博山香度小崢嶸。誰言水北無人到,亦有蹣姍勃崒行。”
大觀初,上元賜詩曰:“午夜笙歌連海嶠,春風燈火過湟中。”群臣應製,皆莫能及,獨府尹宋喬年詩雲:“風生閶闔春來早,月到蓬萊夜未中。”乃趙緣之子雍代作也。雍少學於陳無己,有句法。
陳無己少有譽,曾子固過徐,徐守孫莘老薦無己往見,投贄甚富。子固無一語,無己甚慚。訴於莘老。子固雲:“且讀《史記》數年。”子固自明守毫,無己走泗州,間攜文謁之,甚歡,曰:“讀《史記》有味乎?”故無己於文以子固為師。元佑初,東坡率莘老、李公擇薦之,得徐州教授,徙穎州。東坡出守,無己但呼二丈,而謂子固南豐先生也。《過六一堂》詩略雲:“向來一瓣香,敬為曾南豐。世雖嫡孫行,名在惡子中。斯人日已遠,千歲幸一逢。吾老不可待,露草濕寒蛬。”蓋不以東坡比歐陽公也。至論詩,即以魯直為師,謂豫章先生。無己晚得正字,貧且病,魯直《荊州南》十詩曰:“閉門覓句陳無己,對客揮毫秦少遊。正字不知溫飽未,春風吹淚古藤州。”無己殊不樂,以“閉門覓句”為歉,又與死者相對為惡。未幾,果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