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夜,弋陽閣。
這是冬夜的特色:天上亮,地上黑,仿佛寒氣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今日的弋陽閣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淚水似乎化作了冷霜,凝在媚兒的臉頰上。憑欄獨立,狐裘大氅還在身上,不過曾經的暖意卻已煙消雲散。
竇嬤嬤走到媚兒身旁,拿著絲帕為媚兒擦拭臉頰,拭去冷霜,淡淡說道:“福晉,烏雅自小就福大命大,她三歲那年,被固玉格格發現昏在大門口,那樣的寒冬,卻撿了條命,今日之事,她定然會化險為夷的!”
庭院裏的合歡,殘敗不堪,倒是東庭裏的鬆樹和冬青樹,傲雪獨立,越長越綠。北風吹不動、大雪壓不倒。媚兒喃喃道:“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可惜,我不是那鬆樹,亦非冬青樹,不過是已經殘敗的合歡。”
“老奴方才跟福晉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語義,我囑咐她想法子把烏雅弄個好去處,最好是遣回鈕祜祿府去,大人和福晉念在烏雅這些年的勤謹侍奉,會善待她的!”
“但願吧!”媚兒輕柔一撫隆起的腹部,“如今我的希望就隻是在這孩子身上,王爺子嗣微薄,是男是女都會珍視的。”
“王爺把福晉的胎交給嫡福晉打理,想必會安然無恙的。”
“也許有人會嫌此時的綠色太少了,不引人矚目,但是,但看到冰雪中的鬆樹那樣蒼翠的枝葉時,便會覺得,盡管冰封雪壓,它那充滿生機的血液還在流動,生命的力量無所畏懼,不可抗拒!”媚兒從來如此,表麵上無論怎般柔弱失意,可心絕不會輕易死去。
天空潔淨如洗,星辰耀目,北極星在正北方永遠地閃耀著傲世的光輝。抬眸四眺,四方的天空豈能禁錮心智?
芙蓉閣。
興福晉坐在檀木椅上品茶,孝姑西堂過來,道:“福晉,小格格已經睡了!”
“嗯!”興福晉翻動著茶盞的蓋子,抬眸透過換氣的窗子看看外麵的景致,又是長長地一歎,心裏倒是有些不快。
“福晉,您今日怎的為媚福晉求情了?萬一王爺不悅,再治罪福晉,那可就不好了!”孝姑柔聲細語道。
興福晉一抿丹唇,緩緩放下茶盞,抬眸徐徐道:“今日的事,我一直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兒,可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媚福晉她好歹憑著她側福晉的身份向我這個庶福晉叫了許久的姐姐,我幫不了別的,讓她多些自由總是可以的。最重要的是,完顏兀月的孩子沒了,我開心得很啊!”
“可是按照今日媚福晉所說的,如果是真的,那月福晉就是假孕陷害啊?”
“那麼多的大夫,應該不是假的,就算這孩子從來就沒有過,可是難麼多的大夫和太醫,難不成是嫡福晉做了手腳,買通了他們?”話音剛落,興福晉的臉色忽的變得難看,“還有種可能,也是我最不希望的。”
孝姑微蹙眉頭,有些困惑,思量幾下,眼神不禁一顫,嘴裏支支吾吾地說道:“難,難道,嫡福晉,不會吧!”
“但願是我猜錯了,可是這麼看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興福晉深歎一口氣,心頭為之一顫,陰霾降臨了。
正月二十七,弋陽閣。
剛出去散過步回來,媚兒的心意也隨之落寞。
竇嬤嬤一邊扶著媚兒往裏走,一邊留意著後麵嫡福晉的人。見那些人走了,竇嬤嬤輕伏在媚兒的耳畔,低聲道:“福晉,一會兒語義過來送月例,正好把福晉交代他的事情都報與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