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烏托邦(2)(2 / 2)

三九寒冬,阿泰拖著三輪車,從前門樓經過廣安門,踏雪而行,遠遠傳來一首歌,頓時讓他淚流滿麵,傷感不已。在北京期間,麗江納西女孩已經去重慶讀大學,他又認識了幾個新的女朋友,有博士,有律師。其中有個IT精英,有房有車,性感迷人,她的父母都是清華大學的教授。此時的阿泰,在失意中宣泄,在迷亂中歡愉,除此之外,他似乎抓不住什麼。

阿泰想寫一首歌:“北京,北京,我和你同床共枕三年,連你的門都沒有找到……”在他看來,北京就是個名利場。馮小剛說過,“我更喜歡北京原來的文藝圈,而不是現在的娛樂圈。”阿泰對這句話高度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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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春節,他回到父母所在的江蘇鎮江,終於告別了北京的壓抑,但很多曾經美妙的情感體驗也都被迫變成了幻覺。

回到鎮江,依然很迷茫,休養了半年多之後,阿泰在鎮江寶塔山公園裏租了個兩層的古建築紅梅閣開畫室。當時,公園的遊客很少,一到晚上就隻有他和門房老頭兩個人了,樓下的草地,以前是槍斃犯人的刑場。那段時期,阿泰有點自閉,不願與外人接觸,也沒有女朋友。深夜經常處於清醒狀態,公園的夜鶯則一直婉轉啼唱著陪伴他。此時,他做了一個影響一生的“紅梅閣決定”——今生今世,無論遇到什麼挫折與磨難,都要堅持畫畫,不言放棄。

2004年9月,曾在麗江認識的一個女孩從北京打來電話,約阿泰一起去西藏。這時阿泰心情不好,於是欣然前往成都,與之會合。出發前的那個夜晚,阿泰依然沒有睡著,但夜鶯卻不再唱歌。

到了成都,阿泰和北京女孩包車去西藏,一路經過稻城、亞丁,沿途風光旖旎,令人心情舒暢。到拉薩玩了幾天,返程時,阿泰決定一個人留下。接下來的日子,阿泰在街頭賣唱,這是他平生第一次以賣唱謀生。有一個朋友喜歡阿泰和他的歌,就給他提供住所。

阿泰喜歡大昭寺門前要飯的孩子們,成天跟他們混在一起,不久就成了孩子王,他們向遊客要了錢後都會給阿泰買奶茶喝。此時,阿泰留著長發,穿著髒兮兮的藏服,儼然成了大昭寺門前的“丐幫幫主”。他們常常坐成一排,等著遊客施舍零錢。每天孩子們也會纏著阿泰,讓他給畫畫。

阿泰說,他和小乞丐們成了拉薩街頭的一景,玩得很開心。而阿泰有錢時,也會請孩子們去甜茶館吃喝一頓。與成人世界相比,他更願意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做個孩子王,過著幸福時光。

在西藏一個月,阿泰再次選擇了去麗江。他攢夠了錢,坐上最便宜的民工客車,顛簸了四天三夜,從拉薩一路經西寧、蘭州、馬爾康,到了成都。從成都到重慶後,身上隻剩下5毛錢,買了一張又大又厚的麵餅,就著白開水充饑。他給遠在老家的弟弟發短信,讓他往自己卡裏打點錢,好買車票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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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1月,終於到了麗江。阿泰再次到尼雅畫廊,借錢生活,用300元與人合租了一個房子。因為此前在北京折騰時,已經不再交房租,阿泰就放棄了尼雅畫廊的股權。這次到尼雅畫廊,純屬山窮水盡後的混吃混喝。每天喝酒唱歌,還要掃地洗碗,否則不好意思繼續在朋友的畫廊混下去。在尼雅畫廊時,阿泰繼續畫畫,其中一幅60cm×80cm的《喇嘛之淚》,被澳大利亞人用一萬元買走了,這給了深陷困窘中的阿泰極大的鼓舞。

談到這幅畫,阿泰感慨頗多。他說,在西藏時見過很多喇嘛,他們悲天憫人的神情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尼雅畫廊消磨時光的罅隙裏,畫了一個老喇嘛,畫完之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想到在西藏聽的很多感人的故事,更想到當下自己的處境,不由心生悲愴,下意識地就在喇嘛麵部添加了一滴眼淚。正是這一滴眼淚,一下子喚醒了阿泰沉淪且麻木的心靈,他被自己無意中畫的《喇嘛之淚》震撼了,深深理解這個神來之筆的無限內涵。隻是沒有料到,這幅畫居然可以被賣到一萬元!而之後被稱為38號鎮店之寶的《佛之淚》油畫,則正是在《喇嘛之淚》的基礎上創作出來的。

賣掉《喇嘛之淚》後,阿泰立即打電話告訴了遠在鎮江的媽媽,並買了兩箱啤酒請朋友痛飲相慶。他說,以前畫的行畫是賣不到這個價格的,這也印證了他“紅梅閣決定”的正確性。自此,麗江的天空突然變得那麼美麗,之前討厭他欺負他的人,也開始轉變了對待他的態度。他因此又感到悲涼:世俗之人對藝術家的理解是多麼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