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司夜……”我驚慌失措地搖晃著依然緊緊擁住我的人,卻觸到了他的冰冷。莫名的恐慌從心底不可抑製地升騰起來。
“司夜,司夜……”我不死心地搖晃著他,他的雙手還緊緊地抱著我,怎麼會……
“別再叫了,他失血過多,已經昏死過去了。”一個沒有感情的聲音這樣說著。跟著後頸被人重擊一下,我就這樣倒了下去。身邊突然溫暖如春,猶如盛開了無數的紅蓮。
我知道,是他的鮮血在溫暖我,溫暖著黑暗中的我。
司夜,你答應過我,不會留我一個人在黑暗中。所以,你不能死。一定不能死,你聽見了嗎?
舒緩的海浪聲在耳邊縈繞不斷,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如同我遊離的意識。睡意朦朧中,總是聽到有人不斷在我耳邊殷殷低語。
好熟悉,是誰?我很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卻總是徒勞,我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意誌在催促自己清醒,可耗盡體力的身體卻與意誌悖道而行。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努力張開依然灼痛的雙眼,眼前卻是漆黑一片,心底陡然一冷,怔愣半秒,昏迷前的記憶才紛紛回籠。
我記得,眼睛是被強光灼傷了,可是,為什麼一點光感都沒有?不應該是這樣。還有,旋司夜呢?他來找我,卻被我刺傷了,他現在在哪?
我知道,隻要他活著,就不會丟下我,該不會……一股莫名的恐慌從心底湧出,我的思緒紛紛揚揚,漫無邊際的黑暗又讓它變得雜亂無章。慢慢合上已經形同虛設的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底的雜亂不安。
總不能就這麼一直躺著。我想下床,可身上卻空無一物。歎了口氣,單手支床,勉強撐起癱軟無力的身體。
每次情緒爆發後,我的身體都會很虛弱。就像一個被注射過量興奮劑的人,短時間內揮霍掉了自己所有的體力,甚至還超出了能量的底線,可一旦藥性過後,就會因透支而變得虛弱不堪。
我用手向前摸索著,期望可以摸到能夠蔽體衣物。卻不期然的,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握住,掌心裏溫熱的觸感讓我心底一暖。
“司夜?”我試探地問,是他嗎?那個人沒有說話,單憑手掌的觸感,我不太確定。
握著我的大手驟然收緊,隨即將我的雙手扣釘在枕側,孱弱的身體被他強健的身軀緊緊地壓製在身下。我倒吸一口冷氣,身上的傷口在他的壓覆下疼痛難當。可是,這人卻完全沒有起來的意思。鼻尖聞到若有若無的馨香,這不是旋司夜氣息。
“傳之……”我這次可以確定,是他。那麼,我現在應該是在他海邊的別墅裏。
“怎麼,你很失望?”眼睛看不見,也能感受他灼灼的目光,冰冷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臉上,他的麵孔與我恐怕隻距寸許。
我別過臉,平淡地回複:“不會,你和他都一樣。”
他聽後哼笑一聲,“撒謊,真的都一樣,你就不會露出一副這樣的表情,害怕和失望都被你寫在臉上了。”
“你一直看著我?”
男人俯首輕輕抵觸著我的額頭,柔聲說:“看了幾天了,你今天要是再不醒,那個醫生不會看見明天的太陽。”用輕柔悅耳的聲調訴說冷酷,這個男人連殘忍都可以詮釋得如此優雅。
“看來傳越還活著。不然,你也沒心思在這裏和我調情了。”
他托起了我的下巴,沉聲說:“他傷得很重,凝夕,知道嗎?你是第一個敢在我麵前傷他的人。”
“是嗎?很抱歉,我並不因此而感到榮幸。”我淡淡地應道。
他輕笑一聲,大拇指輕輕地摸挲著我的下頜。
“怎麼了?從剛才就像個刺蝟一樣,你不是最喜歡在我麵前裝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嗎?如此的鋒芒畢露,不像你啊。”隨後,他俯在我耳畔輕聲說:“你在怕什麼?”
我瞬間一怔。
“沒有。”我用雙手推拒著他的胸膛,急於從男人的懷抱裏掙脫而出,他讓我感到不安。
“沒有什麼?”男人的聲音冷得像冰,有力的手臂緊箍住我。
“傳之,放開我。”明顯虛弱的聲音沒有氣勢,使反抗顯得更加蒼白無力。
我知道,我是用冰冷武裝自己,因為黑暗讓我感到深深的恐懼和無助。我真的很怕黑,從小就怕。在那個暗無天日的世界裏,那個人從來沒有讓我獨自麵對過黑暗。現在,我整個人被黑暗淹沒著。他卻沒有陪在我的身邊。他說過,不會留我一個人在黑暗中的,可是,他在哪?
男人強悍的力道,輕易地化解了我所有的反抗,傷痕累累的身體被他強製地壓在懷裏,椎心刺骨般的疼。可是,這並不是最可怕的。
身體間的摩挲讓男人的欲望急遽升騰。不!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被他強上,真的不行。此刻的我脆弱的一碰即碎,我不要任何人看見我的脆弱,我一定會受不了。
我沒有讓自己嘶喊出聲,卻把恐懼化成抵死地掙紮,直到被他死死的扣釘雙手,赤裸的身體完全被收納在男人強壯的身軀之下。
側過臉,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停止了無謂的反抗。從來都知道,當一個男人欲望升騰的時候,你越是掙紮越能挑撥他征服的欲望,為什麼此時此刻竟然把這一切全都忘了?和傳之上床不止一兩次,再多一次又能怎麼樣?為什麼這次偏偏看不開?
我到底在抵觸什麼?
身上的男人一頓,卻沒有如我所想的那般,立刻撲過來強取豪奪。扳過我的臉,男人歎息著:“別怕,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的眼睛沒事。我知道你怕黑,我隻是想告訴你這個。”
我有些驚訝,失去焦距的眼眸尋聲望去,仍是漆黑一片。
“唉……”男人的歎息裏透著無奈。
“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一下子像野獸一樣的凶悍,一下又像個水晶娃娃一般脆弱無助得讓人心疼。真的被你搞糊塗了。竟然抖成這樣,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我這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在不住地發抖。
他側過身體,拉過絲被蓋在我身上。然後輕輕地摟住我微微顫抖的身體,摩挲著我的臉頰,柔聲輕哄著,“凝夕,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
我感到男人汗濕的鬢發濡濕了我的側臉,強壓的欲望讓他的呼吸變得異常的沉重。
“別怕,沒事的。”身邊的男人無奈地歎了口氣,“真不明白,這麼纖弱的身體,這麼脆弱的生命,仿佛輕輕一掐就折斷似的手腕,怎麼會有那麼強悍的爆發力?”
男人把頭埋在我的肩頸,努力平息著自己。感受到身上男人少有的誠意,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心頭的慌亂恐懼和那顫抖如篩的身體才稍稍平息了一些。過了半晌,男人的呼吸逐漸恢複正常,可他額頭上的汗珠已經濡濕了我的肩膀。
“這是我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壓抑自己。”他俯在我耳邊輕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從他那動聽的聲音裏感受到了他的愉悅,聲音的主人仿佛在向我炫耀他的守諾。
我輕輕地舒了口氣,我們就這樣擁抱著,屋子裏很靜,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半晌後,他從我的頸間抬起頭,“你的同伴,叫單若冰的,他沒死。”
“若冰真的沒死?他在哪?”我的聲音裏有著難掩的激動。
“我把他留在了當地的醫院裏,沒有把他送回赤宇,我暫時不想讓赤宇的人知道,你在我這。”
沉默了片刻,我說道:“我明白。”
“凝夕,我實現了我的承諾,那你呢?”
“我會留下來。”
不留下來,我現在又能去哪?他又能讓我去哪?這個男人煞費心思,使盡種種手段,不就是為了把我留在身邊嗎?
男人擁著我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我聽到他滿意的喟歎聲。於是我忍不住問道:“傳之,你要我做什麼?你知道,我不可能幫你對付赤宇。”
他探手,修長的手指在我的長發間穿梭著,輕柔地撫摸著我的臉,“我從沒這麼想過。留著你,就這麼看著也好。”
看著也好?這是什麼意思?真的把我當水晶娃娃擺在家裏當裝飾嗎?
“你不怕我再失控?”我知道自己就像一個不知什麼時候會爆發的炸彈,發起瘋來的時候根本六親不認,這樣的一個女人,有哪個男人敢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敢要你,就不怕被你傷。”他俯在我額上輕輕一吻,“旋司夜不是也沒怕過?”
我瞬間僵硬,“他……怎麼樣?”
“他被你那一刀刺穿了腹腔,流血過多,被他的人護送回去了。”
“是嗎?”那應該不至於喪命。
我暗自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心稍微鬆了一些。
“想見他嗎?”傳之的語調輕柔悅耳,可是我知道,他生氣的時候,聲音往往是最輕,最柔的。
我怔忡片刻,輕輕搖了搖頭,“不想。”
男人哼笑一聲,俯在我耳邊低聲說:“又撒謊……不過,算了,反正,你們也沒什麼機會再見麵了。”
什麼意思?我禁不住納悶。他卻沒再說什麼,隻是把我輕柔地擁入懷裏,小心地不讓自己的身體壓到我的傷。
“你累了,睡吧。”
我把頭靠進男人溫熱的胸膛裏,耳邊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與記憶中的重疊在一起,自己緊張的情緒似乎真的平複了一些。男人的溫柔撫慰終於讓我慢慢放鬆了警惕,不久我又陷入了那黑色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