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裏裝了暖氣管子，很是溫熱。喬致遠替程熙雯脫下貂皮大衣，自有下人接過。再掃視堂內，段政寧坐在側邊的客座，滿麵笑容，又透出絲絲謙卑。老夫人樂嗬嗬地坐在上位，毛錢林似笑非笑地立在她旁邊。另一個上位，坐著一位穿繁花旗袍的年輕女子，正是四夫人薛景澄。她含笑看著喬致遠，眉目之間，自是一種風神。
喬致遠一怔，她，竟和瑾柔如此相像，前塵往事，抽絲剝繭般，一層一層連皮帶肉地剝開，最後露出一顆熱血淋淋的心。所有藏匿的情緒，所有精心的準備，他都顧不得了，他上前幾步，脫口而出：“瑾柔，是你嗎？瑾柔。”
景澄掩嘴噗嗤一笑，還未說話，程熙雯就拉住喬致遠，嘀咕道：“你瘋啦？她是四夫人。”
喬致遠一點兒也不相信，直搖頭，眉頭緊緊皺著，像在忍受徹骨的苦痛，艱澀道：“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可是你不必作踐自己去做別人的姨太太。”
饒是四夫人在場，程熙雯也難以忍受這般侮辱，火氣衝上來，推開喬致遠，吼道：“你當真是瘋了，對那個女人仍舊心心念念，那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喬致遠像受了蠱惑，癡癡地望著景澄，根本不理會程熙雯。程熙雯氣極之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毒絕一般地說：“你會後悔的。”再不看他一眼，打開簾子，絕塵而去。
毛錢林看不下去，厲聲道：“喬先生這唱的哪出啊？”段政寧也說：“你仔細看看，她不是瑾柔，她是四夫人。”
喬致遠眼裏耳裏心裏全是景澄，仿佛整個世界隻有她們兩個人，其他的全是虛設。他是一條毒蛇，用他鋒利的尖齒和辛辣的毒液捍衛自己的領地，可在她麵前，他願意丟盔棄甲，願意舍棄城池，有什麼辦法，誰叫他愛她呢。
景澄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人，隻是莞爾，說：“你長大成人了。說起來，我們還頗有淵源。”
眾人不解，都望著景澄。景澄又笑了笑，說：“都是上一輩的事，沒什麼好說的。”
喬致遠見她談吐舉止落落大方，頗有一種風範，已知她不是葉瑾柔，可心裏又不願意承認，他寧可麵前的女子是瑾柔，那麼他與她就不用相隔天涯，杳無音信。他沉沉歎出一口氣，臉上終於淡然起來，隻是說：“方才讓四夫人受了驚嚇，喬某人萬分抱歉，哪日請夫人到寒舍用宴，算是賠罪。”
景澄笑道：“我倒無妨。我看你最該向喬夫人賠罪，瞧她被你氣的。”
喬致遠勉強擠出一抹笑，說：“四夫人說的對。那喬某先回去一趟，告辭。”
景澄點點頭：“快去吧。”
喬致遠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眼神裏盡是孤寂淒涼，微微歎息，拱手出去了。
喬致遠一離開，老夫人就說：“現在的年輕人，做事越來越不成體統。”毛錢林也說：“喬致遠平時看上去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不知道今天中了什麼迷障。”
段政寧素來知道喬致遠對葉瑾柔一往情深，方才又見他那般失魂落魄，他堂堂天之驕子，能為一個女子如此，也算難得。心裏就有幾分動容，於是說：“喬先生倒是至情之人。”
景澄點點頭：“用情太深也是不好，萬事都得有個度，不是有物極必反這麼一說嗎？”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景澄差人送段政寧回去，自己坐汽車回德賢山莊。車子才走一會兒，忽的一個急刹車，她往前一撲，險些撞上額頭，理了理鬢發，連忙問司機：“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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