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自上次事故後，早就解體破敗了，方才的女子，分明是位大人物，怎麼會指名道姓要見段政寧？難道她亦癡戲？可看她的舉止，顯然是位新式女子，對戲曲定沒有多少興趣。
段政寧心裏七上八下，麵上倒還泰然，拱手請張潤生引路。
二人一進內堂，外廳就炸開了鍋。同桌的麥先生調侃道：“剛才那女子看段老板的眼光曖昧不清，該不是看上他了吧。”季先生笑道：“老麥，這回你可錯了。你知道她是誰？”麥先生忙問：“是誰？”季先生說：“前些年我在北平做生意，總統府上辦年會，我有幸見過她一麵。她可是總統身邊的紅人——四夫人薛景澄。”
喬致遠眼光一頓，和程熙雯對看了一眼，兩人雖是無言，心中卻十分了然。
麥先生“哎呀“一聲，驚歎不迭：“若討好了她，她給總統吹吹枕邊風，咱們日後做生意豈不順暢些。”季先生歎道：“話雖這麼說，可咱們哪裏見得著她。”
此時，戲台上旌旗翻滾，粉墨連連，喬致遠向他二人笑道：“兩位繼續聊，我和內人去看會兒戲。”季先生忙說：“聽說請了名角兒沈之湄，好看得緊，先生夫人快去瞧瞧吧。”
喬致遠笑著點了點頭，攜程熙雯來到戲台前，尋了側首的地方坐下，還未開口講話，程熙雯就說：“你想見那位四夫人？”
喬致遠嘴角一彎，拉過程熙雯的手，說：“知我者夫人也。”又說：“若能得她引薦，和霍總統攀上交情，幫國家做生意，收益十分誘人。”
程熙雯猶豫道：“剛才季先生也說了，見她一麵，十分不易。”
喬致遠說：“段老板不是進去了嗎？這得從他身上打主意。”想了想，笑道：“你隨我進去碰碰運氣。”說時，已站起身子，向程熙雯伸出一隻手。程熙雯一把握住那隻手，也站起來，笑道：“我倒要瞧瞧你使什麼手段。”
兩人不緊不慢地前去內堂，已經到了堂前的庭院，卻聽見一句“二位請留步”。程熙雯得意地瞅了瞅喬致遠，他卻是一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的泰然表情。
司令府管家走上前，見是喬致遠夫婦，連忙換上笑顏，說：“先生夫人，實在對不住，四夫人在屋裏呢，怕是不方便。”
喬致遠故意露出一副訝然的表情，說：“竟是四夫人來了。真是冒昧。”又說：“方才段老板被叫進去，也不知哪位愛嚼舌根的，造謠到段夫人耳裏，說是段老板遇上了麻煩。段夫人放心不下，差人托我進去瞧一瞧呢。”
管家笑道：“請先生轉告段夫人，段老板一切安好。”
喬致遠說：“就這樣一句話，更讓人家不安心。”
管家四周望了望，靠近喬致遠，低聲說：“四夫人和段老板在內堂裏有說有笑，不會出事的。我也納了悶了，段老板怎麼會認識四夫人？他雖是名角，可終究是個戲子啊。”
喬致遠臉上一沉，說：“我和段老板好歹相識一場，你這樣說他，我心裏可不樂意了。”
管家愣了愣，忙掌了自己兩個嘴巴子，說：“瞧我這賤嘴。”
喬致遠說：“你進去通報一聲，說錢豐喬致遠拜見，見與不見，就看那位四夫人了。”
管家猶豫不決，佇在原地不動。
喬致遠沉聲道：“你不怕我把你剛才的話說出去。”
管家無可奈何，說了句“先生稍等”，就打開簾子進去了。
不一會兒，簾子一動，卻是張潤生和管家一塊兒出來。管家點頭哈腰道：“喬先生，四夫人有請。”喬致遠十分滿意，抬眼對上張潤生冰冷警告的眼神，擦身而過之際，聽見他低聲說：“司令叫先生心別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