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宅是舊式的深宅大院,段政寧的祖父修建的,有些曆史了,處處彰顯著清朝的建築遺風。段家隔上兩三年便翻修一次,卻不知為何,從不另置新寓。
他們見上房亮著燈,不時傳出一陣笑語喧嘩。
原來段政寧的大嫂楚玉容邀了幾位女客打麻雀牌。
楚玉容坐上座,看見他們進來,嘻嘻一笑:“瑾丫頭又往戲園子跑了?”
楚玉蓉是個極時髦的人物,燙了卷發,穿了一身蔥綠色西洋裙子,雞心領圈,沒有領子,露出白白的脖子,腳下是黑色圓頭皮高跟,走起路來咯噔咯噔的。
葉瑾柔見在座的分別是交通衙門陳主任的太太、貝家大公子貝耀祖的二姨太、趙公館二千金趙雙瑛,都是極熟的人。一一與她們打過招呼。
陳太太見她挽著兩條如意雙髻,明目皓齒,肌膚潔白如雪,雖是一身素雅的藕色印度綢長袍,仍舊光彩鑒人,在暈黃燈光的映照下,自是一種楚楚動人。不由說道:“明天晚上外子與我在西街大飯店舉辦宴會,瑾柔跟著政亞一塊兒來吧。”
趙雙瑛咯咯一笑,說:“陳太太,我可就不懂了。你那宴會明明是單請的,怎麼還讓段大少爺帶著瑾柔呢?即便要帶,也應該是玉容才對,你這樣偏心,不怕玉容生氣?”
陳太太說:“我才不怕她生氣哩,我自有道理。”
楚玉容打出一張牌,對陳太太說:“我雖不是你肚裏的蛔蟲,不過,你的那點心思我卻一清二楚。”
貝太太不滿,說:“你們倆別打啞謎,說出來大家聽一聽。”
陳太太撩眼看了看葉瑾柔,說:“我不說,怕說出來瑾柔害臊。”
她這樣一說,大家就心知肚明,不由掩嘴微笑不止。葉瑾柔麵上一紅,極為難堪。
段政寧哪裏耐得住性子看女人們打牌嬉鬧,隨口問道:“我大哥呢?”
楚玉容說:“在書房哩,從天津來了幾個人,好像是在談生意。”
段政寧說:“你們好生玩,我去瞧一瞧。”
葉瑾柔隻想逃出窘迫,連忙說:“我跟你一塊去。”
楚玉容說:“他們談生意,你們去隻能瞎搗亂。”
卻來不及了,他們早已走出上房,穿過一重院落,來到書房。
書房房門緊掩,段政亞的小廝金縷候在門口,見葉瑾柔與段政寧來了,趕忙迎上去,說:“二少爺,表小姐,你們上這來幹嘛?大少爺正談生意呢。”
他雖說得畢恭畢敬,音色卻十分響亮,似故意讓屋裏的人聽見。
段政寧望了望書房,說:“我聽說客人是從天津來的,想必是爸媽派來的,我想問一下它們爸媽的近況。”
金縷阻攔不讓,段政寧覺得奇怪,平常來了客人,大哥總是樂於介紹,今天怎麼一反常態,不讓他見呢?
這樣一想,越發要去探一個究竟。正糾作一團之際,書房的門忽的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