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定是讓你沒聽過的。”看來被自己的梧葉雷得不輕,那表情,讓明珠不由得大笑。
叫秋楓拿了琴,明珠對著窗外深吸一口氣,便彈起了千年絕唱“春江花月夜”。
琴家黃濂有言:“琴曲結構,如詩文之謀篇。起必緩,如文之高渾概括,遠處落墨,不可倉促而畢陳也。收必慢,如詩之悠揚綿緲,語盡而意不盡,耐人尋思也。中間必緊湊鏗鏘入耳,如詩之雙聲疊韻,無佶屈之病而可歌可泣也。然詩文句調過於圓熟,必流於油滑,琴曲過於動聽,必流於**。故必於其間作變音以調劑之,亦如文之澀句詩之拗體也。學者必多讀書以盡其旨,自可神會。”明珠聽了這番評論後,就開始看書讀詩,對琴算是狠狠的下了一番苦功,後來老師同她說春江花月夜就是那“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她聽了一次後,也覺這曲宛如人生,跌宕起伏,很是喜歡,便把這春江花月夜練了三年之久。
明珠雙手撫琴,下滑上滑,由慢漸快。明恩澈隻覺得抑揚頓挫,柔柔似水,優雅優美非常動聽。到最後,他仿若看見了一幅動人的長卷山水畫,有月夜春江的迷人景色,江南水鄉的風姿異態、漁舟破水,掀起波濤拍岸……工筆精細、色彩柔和,清麗淡雅,引人入勝。
“南臨有這般美麗嗎?”等明珠彈完,明恩澈便問道。
“嗯,可能還更美呢!”明珠感歎著。
是想告訴自己這世界很大,自己的這點不舒心不算什麼吧,明恩澈看著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心中感動不已。
送走了明恩澈,已是月上中天,明珠躺在床上,滿腦子全是恩澈告訴自己的“讓女人去學士館,讓女子也可以做學士”的話,心中不知怎麼的,竟有些激動,對可以做學士竟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來到這裏後,她一直告訴自己,現在的生活很好,吃得好,穿得好,有人伺候,有一個可以用來依靠的弟弟,更有一個把自己捧在手中的娘親,這樣子就很好了,要滿足,要快樂,曾經自己求的也不過這樣一份生活。可最近,自己總是極容易限入恍惚中,想到這裏,明珠不由得苦笑,想起了吉田兼好,他的思想融合了儒道釋,寫出的東西其間不少引述孔孟老莊的言語,讀來自是親切。典麗清雅的語句,亦有明清小品文的精致。有人說他是位得道高僧,也有人詆毀他。明珠卻覺得他更似蘇曼殊,懷著塵世的愛戀與人生之虛無雙重矛盾。他的“從事佛道不是別的,就是用有閑的一生來不記得世上的事”這一句明珠深喜。可有意思的是,兼好一麵勸誡著“人應該切記於心、時刻不忘的,是死期的迫近。唯其如此,才能看淡俗世名利而一心向佛。”卻又一麵悲歎著“死後的情景,是最令人傷的......遺骸葬於了無人跡的深山之中,隻有在忌日才去灑掃一次。不久,墳上的碑碣便長出青苔,落葉也覆蓋了墓地,來訪的隻有日暮的風、夜半的月罷了。”這完全是詩人的纏綿悱惻了……每次一想到他,明珠總會想到——人心是不待風吹而自落的花,便會對自己寬容些。
思及此,明珠更是睡意全無,索性起來讓秋楓拿來紙墨寫了好多靜字,一直到天色微白才有點睡意。
剛睡下,春桃便進來,說去二夫人那裏請安的時間到了,待看見明珠的紅眼珠,嚇了一跳,“小姐這是怎麼了?”
“可能是太久沒有彈琴,昨晚彈了春江花月夜後,我竟是有些興奮,弄得一夜沒睡,你去幫我回了娘,說我要補個回籠覺。”明珠苦笑,聲音帶著未睡好的幹澀,“讓她不用擔心,睡醒了我就過去那邊請安。”
一覺醒來,太陽已經偏西了,整個房間都沐浴在溫暖而明媚的夕陽中。明珠伸了個懶腰,隻覺得神清氣爽,有心事——就睡覺,再醒來時想法絕對不一樣了。
看著時辰尚早,便練了一個時辰的瑜珈,出了一身汗,便讓秋楓伺候去了淨房,洗頭洗澡,收拾好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去二夫人那裏吃飯的時間了,便領著春桃過去了。
一進門,便看見恩華,三奶奶,四奶奶,三爺和四爺還有恩澈都在,正圍在說著什麼,很是熱鬧。明珠上前給二老爺和二夫人行了禮,拉住恩華問,“姐姐,什麼事情這般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