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租的小屋……奶奶去世以後莫宇不讓我住在老宅了，每次到那屋子裏我就隻是哭，他受不了。後來我便搬出去，把老宅出租。尚都房租真的太貴了，而我又喜歡住在狹小的地方，不空曠，讓我覺得不那麼孤獨。”淩芷嵐淡淡說道，步向一旁放生的長廊。
這樣的淩芷嵐，既堅強，又惹人心疼。林莫辰跟著她，心中閃過刺骨的疼痛。
“給我點金絲結？那麼說，在很久以前，在你心裏我就很重要了是不是？”他自得其樂的料想，唇角是譏誚的弧度，畢竟她能把那麼貴重的香點給他，但他不確定她的心思。
淩芷嵐沒有否定，到居士那付了帳，挑了幾隻小魚到小桶裏，抬眸調皮的笑，拉著他蹲下，要他一道念放生前的咒語。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不墮地獄，皈依法不墮餓鬼，皈依僧不墮畜生……”
反複三遍，他隻是跟著念誦，敷衍了事，沒有淩芷嵐那麼竭誠。
淩芷嵐默默回向，繼而放掉手中鮮活的生命。豔陽下，水花變幻出一道銀弧，帶著魚兒們墜入大海。
“魚兒，到佛那去，讓我的寶貝安息……”她望著遊遠的小魚，熱淚盈眶。
心下猛然抽搐，她如此竭誠的膜拜，都是為了他們身邊逝去的那個渺小生命，那個他們尚未來得及出事的孩子。他僵在那裏，不知該給她安慰，還是該把她塞進懷裏親吻。
“這位施主，不要哭，宇宙萬物皆空，生死不分，你這樣不忍，會讓走的人不安息。”身著黃色僧服的和尚經過，見她落淚，便短暫駐足，好心寬慰。
“謝謝大師。”淩芷嵐微笑。
“阿彌陀佛”大師單掌至胸，點頭離去。
林莫辰直勾勾的注視她，從後方將她抱住，她的女人，他沒有照顧好，讓她身處危險，險些喪命。想到這，他猛然發現那些痛苦就像是一場噩夢，他把她抱得更緊，陡然開口。
“芷嵐，對不起。”忽然覺得自己該懺悔，他想捧在手心疼愛的人，他卻讓她煎熬在愛和恨裏，可他沒辦法對她放手。
淩芷嵐一驚，迅速將他拉開，慌忙回首望了眼遠處高大的菩薩輕語。“別在這裏拉拉扯扯。”那是對佛祖的大不敬。
林莫辰擠出淡笑，撤開一步。明亮的眸子沒了鏡片遮擋，刺眼的傷痛沉在眼底。
他也在為他們的骨肉祈禱懺悔嗎……心下微疼，她上前一步。
“別這樣，你都快哭了。”淩芷嵐伸出手，按住他閃著水光的眼眸。她從未見過男人哭泣，隻在多年前，危急時刻，給林莫宇的電話裏聽見對方的嘶吼和哭腔。男人的眼淚，應該很珍貴吧。
他拿開她的手，溫柔道。“芷嵐，我想吻你。”
淩芷嵐瞠目，美麗如玉的眼珠子偷偷瞄了眼遠處麵龐慈祥，一身潔白的觀世音。她收回視線，眼前的林莫辰沐浴在陽光下，滿眼深情，他真的好久沒吻過她了呢，可是……這裏是寺廟啊！
“我不要！”佛祖麵前，自己竟也被他的提議迷惑住，淩芷嵐有些慚愧，轉身飛也似的逃離。林莫辰真是個冤家，一向不喜歡吻她，今天非要在佛祖麵抽邪風，他不信佛也就算了，何苦讓她破功。
身後是林莫辰爽朗的笑，高調，大氣。
林家人就是林家人，百無禁忌。
儒雅有禮？那都是裝的！
她氣惱的邁步，海藻般的發在風中飛舞。
畫麵旖旎的海岸線，巨佛麵前，身著藍衣的女子憤憤的走在前麵，大笑開懷的男子跟在她身後。
菩薩見證著歡笑，也見證著愛恨離愁。
美國。
這個人間最發達的國度。
隨手泡中的清水滾沸，微白暖燙的霧氣飄起。
她的視線還駐足在沉睡中的男人身上，他很累，倚在沙發，閉眼小憩。
水開的提示音讓她回神，瑩白的食指挑起壺把，一縷水花衝散幹透的花苞。
淩芷嵐泡了杯黃金桂花茶，粉紅的玫瑰花蕾四周，飄散著金色桂花，一隻甜菊葉翠綠映襯，淡紅的液體在琉璃紫耳的透明公道杯裏，暖香四溢。
她跟著他前來陪讀三個月，在世界的最高學府。
林莫辰的功課繁忙，他沒多少時間陪著她，而她也是自得其樂，研究各色花草，把他們寬闊的花園種滿植物。
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張開，他終於醒了。
“你剛睡醒，給你泡杯茶。”淩芷嵐將玻璃質地的公道杯放到他麵前，林莫辰下午沒有課，中午到家後連飯都沒吃，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他揉著酸脹的眼睛，發覺最近有點超負荷，白天要上課，夜晚又要和國內溝通，倦得很。他伸了伸懶腰，從沙發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