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他喊道,“不管你們是誰,請等一等,不要上這個沒臉沒皮的騙子的當。我是真正的奧馬爾,那個該死的無賴用了我的名字!”

麵對這意外的變故,在場的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麵容失色。白發老人似乎特別駭異,看看這一個,又看看那一個,不知怎樣才好。拉巴坎強作鎮靜,說道:“仁惠的父王,不要受這個家夥的迷惑。據我所知,他是亞曆山大一個裁縫的徒弟,有點毛病。名叫拉巴坎,我們不要和他一般見識,還是寬恕他吧。”

奧馬爾聽到這番話都快被氣瘋了,他猛地向拉巴坎撲去,站在周圍的人急忙過來把他拉住。國王說:“真的,我親愛的兒子,這個可憐的人真的瘋了。來人,把他給我捆起來,放到我們的駱駝上去。我們或許能醫治一下這個可憐的人。”

奧馬爾漸漸冷靜下來,流著淚向國王哀求:“我的心告訴我,您就是我的父親,我以我對母親的回憶向您發誓,請相信我吧!”

“唉,仁惠的真主啊,”國王回答,“他又開始說胡話了。這個人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念頭呢!”說完,他拉著拉巴坎的手,讓他扶著他走下山崗。他們兩人騎上備有豪華馬鞍的高大的駿馬,走在隊伍的前列,領著大家穿越平原。不幸的王子兩手被捆住,綁在駱駝上。兩個騎馬人一直走在他身邊,警惕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位白發蒼蒼的老國王就是伊斯蘭清淨派蘇丹薩烏德。他身邊長期沒有孩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個王子。他向星相家詢問這孩子的命運。星相家預言,在二十二歲前,這孩子有危險,要受到敵人的排擠。為了安全起見,蘇丹把這位王子交給他最為信賴的朋友埃爾菲·本收養。現在,二十二年痛苦的日子總算熬到了頭。

蘇丹把這些情況詳細述說給他的假兒子聽,對他颯爽的英姿和威嚴的儀容深表滿意。

他們進入蘇丹的國境後,每個地方的居民都湧上街頭,熱烈地歡迎他們,因為王子駕臨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傳遍了城市和鄉村。他們經過的街道都用鮮花和樹枝紮起許多拱門,房子上蒙著耀眼的五彩繽紛的毛毯,人人高聲讚頌安拉和他的先知,感謝他們賜給仁慈的國王和善良的人民一個這麼漂亮的王子。裁縫受到這樣的榮耀如同進入仙境一般,驕傲的心快活得飄飄然起來。

顯然,現在最痛苦的莫過於真正的奧馬爾了,他一直被綁著,身不由己地跟在隊伍後麵。在一片歡呼聲中,誰還會來管他呢?他應該是被歡呼的對象啊。成千上萬的聲音高呼著奧馬爾的名字。可是他,這個名字的合法主人,卻沒有人理會,至多隻有一兩個人問問,隊伍裏緊緊綁著的人是誰。押護人的回答在王子的耳朵裏響得非常可怕:這是一個害羊角瘋的裁縫。

最後,隊伍來到了蘇丹的首都。城裏已作好迎接他們的一切準備,那一種輝煌燦爛的景象,比其他任何城市都更加隆重。王後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可敬的婦人,帶著宮中全體人員在最華麗的廳堂上等他們。廳裏鋪著一張大地毯,四壁裝飾著淡青羅紗,懸掛在巨大的銀鉤上,羅紗上麵點綴著金色流蘇和紐帶。

隊伍到達時夜幕已經降臨了。廳裏點著五彩圓球燈,照耀得如同白晝。大廳的後麵一部分更是光彩奪目,因為那兒設著一張寶座,王後正高踞在上麵。這張禦座是用純金作成的,鑲滿巨大的紫石英,下麵鋪有四層台階。四個最尊貴的王子掌著一把紅綢寶蓋,罩住王後的頭,麥地那大主教拿著一把孔雀翎寶扇為她護涼。

王後急切地盼望著她的丈夫和兒子。自從王子生下來後,連她自己也沒有再看見他。但她做了許多有意義的夢,在夢中見過她日夜思念的兒子,即使王子和成千上萬的人混在一起,她也認得出他。現在,迎接王子的隊伍漸漸近了,她已聽見隊伍的喧嘩,喇叭聲和號鼓聲夾雜著群眾的歡呼,馬蹄聲在宮院裏得得地響,來人的腳步聲沙沙沙地逐漸臨近了,廳堂的門開了,奴仆俯伏成行,蘇丹挽著兒子的手,從中間急急忙忙向王後的寶座前走來。

“王後,”他說,“我給你帶來了你念念不忘的人。”

王後打斷了他的話。“那不是我的兒子!”她叫道,“那不是先知在夢中顯示給我的麵貌!”

蘇丹嫌王後太迷信,正要斥責她幾句,廳門突然開了,王子奧馬爾衝了進來,看守他的人在後麵追趕。原來他奮起全身的氣力,掙脫了他們的手。他跑到寶座前撲身跪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要死在這裏,把我殺了吧,狠心的父王,我再也不能忍受這種侮辱了!”當場的人聽了都大驚失色,一齊向奧馬爾圍攏來。王後也驚得花容失色。這時有幾個衛兵衝上來抓他,打算重新把他捆住。王後連忙走下寶座,喝道:“住手!這就是我的親生兒子,千真萬確,是他。我的眼睛雖然沒有見過他,但我的心是認識他的!”

衛兵隻得放開奧馬爾。可是蘇丹勃然大怒,暴跳如雷,高聲喊叫他們把這個瘋子綁起來。“這兒一切要由我決定,”他用專橫的聲音說道,“這種事也不能憑信婦人女子的夢幻,得根據確鑿可靠的證據辦事。”他挽著拉巴坎說,“這才是我的兒子,因為他帶來了我的信物,這把匕首。”

“是他從我身上偷去的!”奧馬爾喊道,“我把真實情況全部告訴了他,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反而利用它來陷害我!”蘇丹一貫剛愎自用,哪裏會聽他的話啊?他命令人趕快把這個瘋子從廳堂裏拉出去。自己帶著拉巴坎走入起居室去了。他和王後一塊兒生活了二十五年,一直很和睦,這次卻非常生她的氣。

王後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她確信是那騙子征服了蘇丹的心,因為這麼多的夢都向她顯示,那個不幸者才是她真正的兒子。

過了幾天,她從痛苦中逐漸醒過來之後,她就開始籌劃,怎樣才能使丈夫相信他自己犯了錯誤。當然,要做到這一點是很困難的。因為是冒充兒子的人交出了匕首做為信物。同時她也知道,假王子還親耳聽見奧馬爾詳細述說過早年的生活情況,這樣,他就能很好地去扮演這個角色,決不會露出馬腳來。

她把陪同蘇丹到埃爾·賽魯雅赫石柱去的全體人員叫來,要他們把所有的情況原原本本地述說一遍,然後與她的心腹女奴商量對策。她們出了一個又一個主意,又一個一個被否定。最後,聰明的老管家麥勒赫薩拉赫說:“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尊敬的王後,那個持匕首的人把您認為是您兒子的那個人稱為拉巴坎,並說他是個瘋癲的裁縫。可有此事?”

“是的,是這樣,”蘇丹王後回答,“你打算怎樣對待這件事?”

老管家說:“您認為那個騙子會不會把他自己的名字安在您兒子的頭上?如果是這樣,那倒是有一個辦法把這個騙子抓住,不過這個主意我隻想對您一個人說。”蘇丹王後把耳朵湊近她的老管家,老管家耳語了一會兒,蘇丹王後連連點頭,說這真是個好主意。

王後是個賢慧而聰明的女子,她知道蘇丹的弱點,也懂得怎樣利用這些弱點。她於是表示願意順從他,並承認他的兒子,隻提出一個條件。蘇丹已經覺得不該對妻子發火,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早有道歉之意,就順應了她的條件,她說:“我想試試他們兩個誰的手巧些。他們或許會騎馬、射箭、投槍,但是這些事情人皆會之。我不想要他們做這些事,而是要他們幹點特別的、要求心靈手巧的工作——讓他們每人縫一件長袍吧,這樣,我們一眼就會看出,到底誰的心思最精巧。”

蘇丹忍不住笑道:“哎喲,虧你想得出這種稀奇古怪的方法!叫我兒子和你那瘋瘋癲癲的裁縫比手藝,看誰做的袍子最精美?不行,這太荒唐了。”

可是王後一口咬定,他已事先答應她的條件了。蘇丹是一個說話算數的人,終於讓了步,但他卻事先聲明,無論這個瘋子般的裁縫做出了多麼漂亮的衣服,他也不會認他作兒子。

蘇丹隻好去找假王子,告訴他說他母親異想天開,堅持要他親手做一件長袍。他要求兒子順順母後的心。善良而簡單的拉巴坎高興得心花怒放,暗自思索道:“如果我把衣服做好,王後娘娘很快就會鍾愛我了!”

蘇丹叫人準備好兩個房間,一間指定給拉巴坎,一間指定給奧馬爾,他們就在這兩個房間裏各顯神通。他們每人得到一段足夠的衣料,還有剪刀和針線。

蘇丹很想知道自己的兒子手藝怎麼樣,王後的心也跳個不停,不知她的計策會不會成功。他們讓這兩個人幹了兩天活。到了第三天,蘇丹叫人去請來王後。王後來了後,他分別派人到那兩個房間裏去取袍子,並把兩個人也帶來。拉巴坎洋洋得意地走進來,當著蘇丹和眾人期待的目光展開他的袍子。

“父親,你看,”他說,“尊敬的母親,你看,這件長袍是不是一件傑作?我可以和宮廷中手藝最高的裁縫比一比高低,看他能不能做出這樣的活來。”

王後微笑地轉向奧馬爾:“你做的袍子呢,我的兒子?”奧馬爾沒好氣地把絲綢料和剪刀扔到地上。“師傅隻教我學騎馬舞劍,我的矛可以命中六十米開外的目標,對針線活,我一竅不通。這種事情與開羅統治者埃爾菲·本的養子也未免太不相稱了。”

“啊,可憐的兒子啊,”王後叫喊道,“啊!我要擁抱你,我要叫你一聲兒子!對不起,國王陛下,我的夫君,”她轉向蘇丹說,“我對您用了這樣一個計策。難道您現在還沒有弄清,誰是王子,誰是裁縫嗎?夫君之子縫製的長袍確實是精致的,我想問的是,他跟哪個師傅學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