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爺們都推說人已死了就不再……也許,也許世子大人能幫得上忙?”小廝不明就裏,恍惚說道。裘海若眉頭緊蹙,拳頭不由握緊,耳畔反複出現的便是皇甫雲的那句話——求佛,不如求他。
又或許,在今日的京城,這倒是句再真切不過的話了。
一年後的冬日。
皇甫尋被謫往北疆亦快有一年,如今住在這所不比京中的宅院卻反倒更讓他滿足。
因他知道,府院之中,如今已有個女子,會靜靜望著門檻,盼他歸來。可相較尉遲蘭馨的風光出閣,花晚晴與他的婚事卻反常的並未大張旗鼓。
她執意要隨他一塊兒,到了此處三月後,待到孟春來臨,他們才結了親。
尋常,他去往駐地也不好帶她,所以但凡覷了空,他都會趕回此處,與她小聚。
這一年過來,他這才相信了白煜當日的承諾。
每日,皇甫尋都極為擔憂那不曾見過的蒙子卿會突然將花晚晴帶走,可這轉眼一年,他們倒是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平靜、恬淡卻令人安心的生活。
姐姐曾經錯過的、希望的那番美好,他已是加倍的得到。
“你怎麼就……你身子骨好我知道,但你非要把自己折騰病了,好讓我更多的在府裏陪你麼?”才一踏入府門,便發現花晚晴披著大氂坐在露天的庭院裏。
這兒裏門欄更近,似乎也更方便見著那門外來人,“好了,我也回來了,你不必再等,隨我入屋吧。”往日吹毛求疵、嚴峻難處的皇甫尋像變了個人,當花晚晴彎著彎彎的笑眼看他時,縱有一肚子火光,也會頃刻消失不見。
“你怎麼知道我在等你?”
這些日子,花晚晴唯一學會的似就跟皇甫尋耍無賴,就算他拖著她的手腕要帶她回屋,她也敢執拗地抱著暖爐繼續坐在天井向門外張望。
“難不成又有人要給你寄來什麼東西了?”
“怎麼可能,三日前才收到容鎮舅舅的包裹,裏麵送來好多特產,都是這兒吃不到的。還有,他托我向你言謝,你讓人送去的銀子他收到了。”花晚晴倒拉著皇甫尋一塊兒坐在天井。
掃去積雪,那張石凳縱然鋪上了獸皮卻仍冷得驚人,皇甫尋無奈地睨著花晚晴,見她滿麵興奮,也不好壞了她的興致。
“冷哦?虧你還是男人。”
“被窩裏最暖了。”
“這天還亮著呢!”花晚晴笑說,伸出手觸了觸他的指頭。“呀,真冷呢。不然這樣吧,暖爐給你抱。”
她起身將自己抱著的暖爐正要放入皇甫尋的懷中,皇甫尋就勢便將她拉坐於他膝上,溫聲細語地在花晚晴耳畔笑吟吟說:“倒不如我抱著你,那更暖和。”
從以往害羞得不知所以,到如今能坦然地在下人麵前與他親昵相對,花晚晴發覺自己變了許多,但這份變化讓她與他之間更為親密,因而她亦接受了,甚至已是樂在其中。
她讓皇甫尋如護寶般將她抱在懷裏,伸出手,為他取暖,回頭時恰巧鼻尖掃在他的麵上,他沉沉笑了一聲又在她耳畔低聲說道:“不妙,我還是覺得被窩裏更暖和。”
那暗昧的笑聲如絲絨般輕輕地在她耳垂下顫動。
“這可不是在等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是!可你又有誰可盼,你隨我來了這處,除我之外你又還認識誰?”如是為了花晚晴好,皇甫尋本想讓她獨自留在京城,雖這一去他會十分想她,然而叫她一並來了這處。嚴冬難熬,酷暑又盛,他心中總有些為她心疼,她是個姑娘家,遠不比吃這份苦。況且,這兒舉目四望已在沒有她的親人了。
“到時你便知道了。”
花晚晴賣乖地往皇甫尋懷中靠去,這男人,她以往從不敢幻想的尊貴的男子,為了她已放棄了他曾最想要的東西,將他懷中的寶座又唯獨的隻給了她。
她已沒有什麼可求的了,如今還不用她來養她,雖他忙時她會見不著他,她身邊的確也沒了親人,但她卻一點兒也不後悔。皇甫尋的脾氣沒有爹爹好,皇甫尋也不如爹爹般會做的吃的,盡管這一切都與她曾所希冀的那種美好不太一樣,可花晚晴已十分感激皇甫尋如今給她的一切了。
“總之,我不會是在等他。”花晚晴挑眉故意說。
“他?哪個他?”
“你知道的呀!”
“易名揚?”皇甫尋抱緊花晚晴,趁著下人扭頭之際,懲罰似地咬了她耳垂一口,癢得她噗噗直笑,“別笑,我是真的在意,隻不過想他也不會出現在這兒,我知道是你又逗著我玩了。”
“聽說……你知道我一直與外公外婆家書往來,信中不免會談及過往的人與過往的事兒。”
“他已成你心中過往的人便好,反正你如今是在我手裏,也是我的妻子,逃也逃不去了。”
“他們說易家夫人身子不好,如今已由他獨自支撐易家之業,雖仍不能如夫人般得心應手,但漸漸也讓易家恢複了元氣。”皇甫尋嗯了一聲,神色有些複雜,花晚晴半轉過頭,以掌心溫暖著他略帶冰霜的臉頰:“我知道你刻意不去打聽他的消息,不過他想托我外婆對你說一句,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為易家所做的,他都知道。”
離開京城之前,皇甫尋仍是出手幫了易家,否則依著易家的頹喪,怕此時也已隻得灰溜溜地離開京城了。
“不過,我聽說香蓉走了,易名揚雖遵循老夫人之名娶了別家姑娘,但他的心裏還一直掛念著香蓉,曾托人去尋過。”
“不必再提,既然你說過去已是過去。”皇甫尋至今仍不喜歡花晚晴提起易名揚的溫聲細語,恐怕這事兒一輩子都不會轉變。誰讓她當初令他著迷的,偏是她懵懂無知卻青澀真摯,望向易名揚的那抹炙熱又單純的眼神呢?
“好,那我跟你說說蘭馨吧。”
“蘭馨怎麼了?”
“她時常給我寄信,還讓人送來許多新奇的玩意,金央國裏似乎也有很多值得一試的美食,她邀我有機會去她那兒小住一番。”
“你敢丟下我看看?”
花晚晴扁嘴,祥裝生氣,不到一刻有咧嘴笑道:“如今她是太子妃了,金央正式立儲,如不生變她將會是金央的皇後,你後悔麼?這不留神,放手的可是一國之後呢!”
“那再好不過,如果白煜得勢他必然會守著他的承諾,讓蒙子卿這輩子不來幹擾你我的生活。那日他叫你出帳,又跟你說了什麼?”
“說的就是讓蒙子卿如何不擾我。”她以指腹描繪著皇甫尋地眉宇,“你難道不知麼,那人已經‘找回了’他失散多年的孫女呢。”
“這事兒我知道,可他如何辦到。”
“你不知的是,那孫女就是朱鳶,而今她正為蒙子卿欲強加在她身上的婚事傷神呢。”這秘密她瞞了皇甫尋快一年,他不問,她也不主動說,直到現在平穩下來,“我把爹爹留給我的手卷給了朱鳶,還把我所知的,記得的經曆也都告訴了朱鳶。起初蒙子卿或也不信,可有爹爹的手卷,還有白煜的幹擾,他查不出我的存在,也就信了。當然,他換曾試探過朱鳶,但朱鳶卻意外的獲得了他的信賴,我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然而為了那人,她倒真把自己全部都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