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六章(3 / 3)

“怎麼?不合姑娘口味?”

“倒不是,隻好奇為何你們要換了廚房的大師傅?”

側身,笑問。

花晚晴一眼就瞧到了門外的男人。

那男子挑眉,略顯意外。他來到桌旁,拿起本備給朱鳶的碗筷,夾了一著,細細品嚐:“有何不同麼?”

“當然,光氣味就能辯出。即便同為酸甜口的小食,如今掌廚的師傅卻更鍾情於花草的甜香,因此菜中的甜味用的是青浮花的花蜜,所以——”花晚晴抬眼,狐疑盯著身旁男子,“那師傅大概是公子自家的家廚,要不也弄不來這樣名貴的食材。”青浮花蜜不僅是名貴二字便能說清的,她雖對青浮花素有聞名,但因此花在金央國中亦奉若珍品,她也隻是在王府中曾嚐過幾次。

“姑娘舌頭好生厲害,難怪那人總說我暴殄天物了!”男子哈哈大笑:“想必,姑娘既能嚐出此味,大致也猜出我的身份。”

“我隻知公子必是顯貴之人,可至今不願透露身份,定是我不值得公子開口相告吧?”金央國的男子於身形上總更顯魁偉,縱使皇甫尋實質與這眼前之人一般高矮,但他卻好似比皇甫尋大了整整一圈,好像——好像一頭熊。

“我姓白,單名一個煜字。”

金央國、白姓?!

花晚晴立即明了其中奧義,尷尬自嘲:“難怪公子不肯相告,我區區一個廚娘,是不值得公子放在心上的吧。但我未曾想,這離開容鎮後竟接二連三的……或是,我已不能再用公子二字稱呼您了?”

“叫我白煜即可,公子、公子的,聽來真有些別扭。”白煜笑答。

花晚晴將手放在膝上,想讓自己看來更平靜,但她始終想不通,堂堂金央國的皇族,又有何可在她身上得到的?

除非——

他們是衝皇甫尋來的,曾為那人的心頭好,的確成了她如今僅剩的價值。

“姑娘是想到什麼不便開口的?但說無妨,若能解開姑娘心頭之惑,或姑娘之後也可對我放下戒心。”白煜邊說邊為花晚晴盛了湯,他親自將瓷勺遞上,花晚晴卻之不恭也隻得接下,但好似因提起那人,她便胃口全失,胸口不由地泛起酸楚。

“姑娘?”

怕人識破心事,花晚晴裝模作樣卻食不知味地猛灌了自己幾口湯。

“你是否是想從我這兒知道那方的消息?”白煜笑問。

一連串咳嗽聲響起,這讓花晚晴再難掩在意的心情,因白煜刻意挑動她妄圖規避的內心,她心虛得幾乎被幾口湯嗆死。

但——

白煜笑了,笑得更大聲,且笑聲中滿滿的都是戲弄得呈的喜悅感。他遞來手帕,她顯然有些惱怒,自然也不願伸手去接。

“或是不談那人為好。”白煜說,“姑娘,但請你再多吃些東西,即便沒什麼胃口,也請盡量多吃。因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得上路。而這次上路,大概就不會再停頓下來休整,直至我們回到金央都城。”

“你們是不打算不等了?”

白煜讓下人拿來了酒,不給她倒,自斟自酌:“既姑娘是聰明人,有些話就不妨挑明說吧。”如朱鳶所稱,花晚晴對她自身際遇大概已有估量,那麼他亦不必再掩掩藏藏。他倒了一杯酒,喝見底後才又開口說到:“姑娘可知,如那人想來,昨日午後,他便能來到西冷,所以——”

“不必說了,我都知道。”好似沉睡在內心深處的不安與憂慮清醒過來,零星的酸楚感現今膨脹得堵滿胸膛,但她還能說什麼?當一切遂願,她卻不知自己所選,究竟是對、是錯?!

不再作聲,花晚晴大口扒飯,她並不在乎自己吃下了什麼,似乎隻想用這重複的咀嚼來衝淡她想哭的衝動。牙關發酸,眼皮沉重,但她還能忍多久……這是無解的難題,卻也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那麼她隻能無怨無尤地,繼續走下去。

因擔心,白煜將帶骨、帶刺的食物放去遠處,見她如此難過,他無言安慰,但放下酒樽之際,嘴邊綻開的卻是帶著苦楚的笑。

是到了放棄的時候麼?

花晚晴這般倔強,始終不讓眼淚從眼眶流出。

“別鬧。”他奪下花晚晴的筷子,厲聲喝。見她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便好似肩上沉沉壓著什麼。

花晚晴爭辯道:“我怎麼鬧了?”

她的手揮了空,被奪去的筷子更叫白煜重重甩向了牆麵。先是一聲清脆的碰撞,爾後又見筷子脆生生落到了地上。謔地站起,她怔怔望他。但相比,他此刻心頭之亂應遠勝於她。花晚晴並不清是何事叫白煜心浮氣躁,可見他拱起的眉山,她知他正被某事,深深所擾。

“難道此時姑娘還以為我是有意要為難你的?因他人之故,你這回兒心頭紛亂,卻真有必要以此為由去糟踐自己的身子麼?”

囫圇吞棗的將食物送入口中,且不說是否嚐得出滋味,她根本就便是指望那些食物能哽在喉裏,好幫她了卻了眼前的困難。“原指望你我能平靜相處,算為日後積點情份,但你我此時心中處在一塊兒卻不想反生了纏繞……姑娘,不,不管你樂意與否,日後我們或是得更親近了。”

“什麼?”

花晚晴不得不轉身看向白煜,在他略帶自嘲的語音裏卻聽不出玩笑的意味。

“若不能指著他,就把所期望的一切加諸於我身上吧,我不會怨你,這對你我都會好過些?”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清楚她與皇甫尋的關係,甚至他期望從她身上得到什麼。花晚晴喉頭發幹,對忽變得模糊不清的未來多少有些恐懼,但最讓她顧忌的仍是白煜意味不明的話。

她不能再糊糊塗塗的過下去了,“你究竟是什麼人,既知他不會來,我圖有向家小姐的身份,卻不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你話中所謂親近又是何意?”

白煜的笑容有幾分像她,花晚晴甚至覺得這時的他好似最能明白她的心,但這份錯覺又不知是因何而起。

白煜避而不答:“明日,我們會一起回金央的。”

“若他不來,我便毫無價值,公子何須再勞師動眾的將我帶走?”

“此時你不必知,然而我卻一定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白煜將桌上的空杯都倒滿了酒,手握一隻就被又將另一隻向花晚晴遞去。

她不肯接,他便悶頭喝下。

一杯又一杯。

花晚晴叫無名的不安攪得心煩意亂不再看他,她隻想逃離這越來越複雜的環境。像著魔的,忘記之前所有的小心翼翼,她奔向廂房的門口。

門極易打開,迎接她的卻是門外守備無情橫在眼前的兵刃。

“你必須和我回去。”白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花晚晴緊抿著唇,不回頭,她分明在白煜臉上讀到了什麼,可那樣的表情隻會讓她越發不安。

“因不久之後,你便將要成為我的妻子。”白煜極平靜地闡述著。

哐當,兵器落地的聲音,當白煜說罷,這陣突入起來的聲響就應景的從門外傳來。

朱鳶呆住了,她從門縫間見到了花晚晴震驚的神情,卻一言不發地匆忙彎腰拾起彎刀,極快地轉身跑出了客棧。

胸前這寸小小的方寸一時莫名的澀澀發疼。

此事兒她早有預料的,然而今日聽來,仍會叫人難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