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六章(2 / 3)

但他變了,皇甫尋是自知的,但他甘心情願的被她改變。

能說那個女子是禍水麼?

因她之故,這本是金鱗池中物的男人卻落成了凡夫俗子般的常人。

“不嫁也罷。”

尉遲封恨恨道。

“哥哥,你得幫他。”尉遲蘭馨瞪眼又將尉遲封留在門外,安靜侯著,“害人姻緣的罵名我實在承受不來,所以對與不對、好與不好就不再重要了。”

屋內無人後,皇甫尋才再度開口。

“夫人此番前來,不會是專程來看我皇甫尋的笑話吧?”

話音冰冷似風,向夫人聽著便不由退了半步。

她僵在原處,因他人全遣出了門外,她反而不安:“向家何能,敢以世子取樂?”

“何能?你們有得是能耐,要不,又怎能在我眼皮底下將她送走?”

“老婦今日來並不為向世子大人請罪。”

向夫人祥裝鎮定,交疊於腹前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片刻,待她適應皇甫尋凜冽的目光,才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

信?

此信尚未開啟,且看來並無特別之處,

然而——

這信又是指名道姓要給他的。

“今晨有人留在向家門上,思前想後,由我送來才最為合適。”

皇甫尋接信,抬眼看了向夫人一眼,嘴邊微微提起的弧度盡是嘲諷。

他迅速展信,原本信箋上淡淡的香氣卻陡然濃烈,隨後,又信中掉出一塊帕子。或說,這信就是寫在一方帕子上的。

“這是晚晴的?!”向夫人認出手帕,激動幾欲撲上前去,眉眼中充斥著漸漸膨脹的擔憂,她指著手帕垂下的一角,顫顫巍巍說:“這,這是向家的族徽,是那日我親自為晚晴準備的。”

準備?可笑,是為準備逃離他麼?

皇甫尋垂首將帕上的所寫一一研讀。然而正是這匆匆幾眼,藏怒的雙瞳卻霎時風雲突變。

他腹部緊縮,嗓音喑啞,口中不明地念念有詞。

“青浮花的味道。”

“世子大人可是知了晚晴下落?”

青浮花?向夫人曾聽老爺提起,金央國裏該屬此花最為最珍貴,存世稀少又僅供皇家賞玩,卻是世間難得的入藥良品。

莫非——

“向夫人何必掛懷,這生生死死,花晚晴的一切早與向家無關。我是給過向家機會,隻可惜……我仍記得亦是夫人說,向家本就沒什麼小姐,自也無法與我王府結親了。”

皇甫尋抓緊繡帕,斂目笑著,目光裏的憤怒不言而喻。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似聽不見向夫人哀求,似也聽不見尉遲蘭馨的呼喚——他隻覺自己腦中混沌,或說已完全失了理智。

門外等了許久,終見裏頭有了動靜,尉遲蘭馨趴在門上側耳傾聽,哪知突然的開門,卻讓她幾乎就摔倒在了門檻上。

尉遲蘭馨原想追上,但見皇甫尋行色匆匆隻好作罷。

眼下,除去滿腹怨氣的哥哥和接過皇甫尋眼色而攔下向夫人的程一,又有誰能追上皇甫尋的腳力?

“哥哥,你怎不追?”

“你莫不是以為皇甫尋會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尉遲封嗤笑。

他比誰都清楚,若皇甫尋執意不說,便是撕破了臉,他也不會將內情吐露半字。

“但至少,該有人為他分憂吧?又至少在他需要時,我尉遲家該助他一臂之力。”見哥哥無動於衷,尉遲蘭馨惱了,憤憤不平往尉遲封身上推了一把,便快步地追隨著皇甫尋一並離開了集寶齋。

臨近關外,風沙瀟肅,遍目可及之處,已越發蒼茫。

初時,被花晚晴視作了商團的無名人士,最終決議,駐紮西冷。

整整三日,不再拔營前行,也不再給她服用那會令她昏昏欲睡的藥。

隻是在這幾天,他們將她的看管得更為小心。

作為出關前最後一個鎮落,西冷鎮的商貿十分繁忙。臨街而立是各式的客棧,不同國家的商旅團都鍾愛於此稍作修正,才繼續前行。

此刻,從窗邊經過的是絡繹不絕的商隊,馬上的男人們蒙著頭巾,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一路隨行的沙土、浮塵落滿全身,像黃色的薄紗,由頭至腳染上衣襪。

“我們不走了麼?”

窗邊,向遠處遙望的花晚晴輕聲試問。

“不走了。”朱鳶答。

朱鳶留在屋內,遠遠坐在榻上,忙著為花晚晴整理衣物。她並不擔心獨自站在窗邊的花晚晴一躍而逃。因樓下她也安排守備,花晚晴便是敢,也不會得逞。

氣鬱的,花晚晴以指節輕敲著窗欄;默默的,又以餘光望了望樓下的壯漢和廂房門外的背影,即便已不再服藥,此時頭腦清醒的她卻依舊插翅難飛。

“你在想什麼?就算你逃得出客棧,你以為,還能逃得出鎮子麼?”

花晚晴咕嚕嚕直轉的眼珠定了定,撇撇嘴回到床邊,她掩飾笑著:“朱鳶妹妹這麼好的身手,單從你眼皮底下偷溜都已是登天難事兒,我怎敢?”

“怎敢?”朱鳶反唇譏笑,花晚晴是忘了吧,當初正是她多番想逃,他們也才會給她用的藥。

“我們是在等人麼?”

朱鳶愣了愣,立即警惕地盯著花晚晴:“你聽誰說的?”

“我猜的。”花晚晴笑說:“你們一定不是人口販子,若是,到了市集就該把我賣了。那日大費周章地將我從牙婆手中搶來,我便想,你們身後必有個更大的金主,但我卻不知何人,會如此稀罕我。”

持續了好一段時日的哭哭啼啼也該結束了。花晚晴這樣想,即便再想念那人,即便再懊悔過往,也該徹底地跟過去的告別了,她必須學著隨遇而安。其實,她大可安心。有一技傍身的她又與他人無冤無仇,大致是死不了的。雖不懂究竟會被這夥人帶去何處,但至少她已不必直麵皇甫尋令娶他人的事實。

“誰…想買我麼?”

笑眼依舊溫柔如許,可花晚晴的話卻聽得朱鳶暗自震驚。

她本以為花晚晴隻是單純愛哭的姑娘,但她眼底藏匿的睿智卻分明——朱鳶默不作答,她與那人的血親之緣,莫不是因距離的接近而逐漸蘇醒?

“你們並不缺錢。”花晚晴繼續試探。一路,他們對她照料甚佳,吃喝穿戴從不馬虎,甚至還都是些罕有的上等貨。他們不吝金錢,便也意味他們想在她的身上得到的是更有價值的東西。

朱鳶閃爍其詞,因感到窘迫便從床上起身,似顧忌什麼,無由的來到窗邊,順手將那臨街的窗戶關上:“這……這……”

她發覺花晚晴越發牙尖嘴利,每一次詢問都可叫她啞口無言。但又因朱鳶並不曉主子是否可以將計劃告知花晚晴,她不便多說。

掙紮著,熬到午膳。

被迫“沉默寡言”了一上午,朱鳶終等來了偷溜的間隙,她逃躥似的離開廂房,不給花晚晴開口的機會,霎時,已逃得無影無蹤。

“唉。”

筷尖兒沾了油,拿起、放下,始終不將菜送入口,花晚晴唉聲歎氣,倒似這色香味俱全的菜,全給人摻了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