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五章(2 / 3)

一霎,台麵上所有的物件被人掃至地上,那桌上放著的陶製筆洗瞬間成了毫無價值的碎片。

易名揚好似嘲弄地望向皇甫尋,他抬著下巴訕笑著,笑聲中幹幹的。

“她似乎唯獨沒給你留書,家中一封,我這兒一封,奇怪了。不過,這信看與不看對世子來說並不重要吧?若想從信中得知她的去向,便是你高估了我。如她對我還有情誼,就算叫我用易家幾輩心血來換,我也不會讓她回到你身邊的。”

信箋上寥寥數語早看不到花晚晴對他的思慕,隻是一遍遍重複的歉意。

易名揚心中雖為此撕痛,但終算知道他是不可能再擁有花晚晴。她抱歉愧疚,也會為他的難過,卻不會再怦然地看著他,更不會因見不著他而難過了。

“把信給我。”重複命令,皇甫尋拳頭也捏得發了紅。他不想放過任何可能找到花晚晴的線索,盡管易名揚所言也許為真,但他不能因一個推斷就失了可能。

至於這與易名揚的尷尬相處,他早不在乎了。隻可惜自己並不能完全將相識多年的朋友當作毫無瓜葛的陌生人,皇甫尋仍這樣在意易名揚的“小人之言”,但他卻不想讓易名揚將自己挑唆得更為惱怒,“既你知我脾氣,就知這封信我是要定的,別惹我,我也不想為難你。”

“事已至此,世子大人又何須虛情假意?”易名揚滿不在乎地答,餘光掃至皇甫尋腰間佩劍,其手壓在劍柄,隱忍得暴起青筋,易名揚想笑,當初他侯在王府外癡等花晚晴時,臉上似也有過皇甫尋此時的神色。一無所有的他便再不怕失去,而花晚晴對於皇甫尋卻極可能成為他此生最痛的遺憾。

易名揚挑眉,嘲弄地笑出聲。見門外皇甫尋帶來的侍從一擁而入並不覺害怕,倒想看看皇甫尋是不是真能殺了他。

片刻,劍未出鞘,易名揚嗤了一聲,打破僵局,背手站到窗邊。

“既不能給她她所求,為何還不放手?”輕聲問,話裏倒聽不出挑釁的味道,仿佛隻為知皇甫尋的答案,“你我一般,許了人幻夢又親手毀去,難道至今你還以為這是對他人的施舍?嗬,我不敢妄想,那種湯圓的情分,我、你,都沒資格品嚐。”

假如花晚晴不曾出現,皇甫尋與他間還會有今日的裂痕麼?皇甫尋仍會笑著出現在冠雲樓吧?若沒花晚晴,他或還能和皇甫尋稱兄道弟,不分彼此。

隻是眼下,易名揚亦不後悔,就算他已無法擁有花晚晴,但能見過花晚晴那樣的執著,能聞之花晚晴爹娘那令人豔羨的福分,他學到許多。

“我無心聽你胡扯。”

“信不信隨你,但信中並沒寫她去向,她鐵了心要離開,也並非我的妖言所惑。隻是,若你非要懷疑是我相助又要為此對易家做些什麼,我無話可說。”易名揚抬起頭。皇甫尋莫非是想在下一秒跳上前來扼住他的脖子麼?當提起花晚晴,皇甫尋臉上的標槍便像被人戳到了脊梁,痛得已無法回避了。

“可笑,我這才發現,世子與我於男女之情竟上如此相似,如此愚蠢。”窗邊站著的易名揚,伸手打開了窗戶,叫冷風灌入房中。樓下,香蓉已聞訊趕來但被皇甫尋的侍從擋在樓外,直待從窗戶看到了易名揚的臉,不安的心情才放緩。

站在窗邊的易名揚亦聽到了香蓉幾乎帶著哭腔的哀求,低頭向窗外望了一眼,卻發現自己一時仍無法對這滿懷愧疚的女人動心。

他不懂男女之情?或——

他不懂要如何去珍愛一個女子。如今,易名揚已不知自己算不算愛過。但他慶幸皇甫尋仍念及曾有的情誼,否則單憑今日他說的這些話,皇甫尋就能要了他的命。

算了,怕也是留不住了:“不用動怒,隻需再聽我一句。”易名揚開了口,趁皇甫尋的劍未指向他,他已決定讓這橫亙在心裏的荊棘隨風而去。

“信呢?”皇甫尋踩著碎瓷向前一步,而此門外也來了新的客人,撥開眾人,進入樓中。

箭拔弩張,唯一有膽量且又能進入冠雲樓的人能有誰?

門被推啟,尉遲蘭馨憑著她的身份暢行無阻的進入房中。或因她神色匆匆又麵露擔憂,所以連一向刻板的的程一也不做多問便主動放行。

入房時風卷殘雲的場麵,讓尉遲蘭馨吃了驚,隨後她很快平複了驚異,不吱片語,默默站在了皇甫尋的身邊,溫和的將手壓在了皇甫尋的佩劍上。

眼前一切,叫易名揚又笑起來。紅顏無數的他倆似乎卻撿了最大的麻煩,並且至今仍“樂在其中”。

“晚晴要的,你我從未給予,如今你又憑何指望她會為你退讓?”

“閉嘴。”

退讓?!皇甫尋自問他為花晚晴退讓的已足夠多。他的怒氣不減反增,猶如咆哮的聲音,好似讓整幢冠雲樓都在打顫。

“她要的不是名分。”易名揚沉著臉絮語似的說道。這發現卻是唯一叫他對花晚晴卻步的理由。隻因她想要的,偏偏是易名揚無法確信自己能長久給得起的。再者,她的目光也已從他身上抽離,又哪能許她心心相印的溫情?

指著被皇甫尋掃落在地的書頁,易名揚坦然了:“如世子非要看就拿去吧,可若世子不能參透,大致也隻會落得如我這般,再不會有機會擁有她。”

那人已是半點兒聽不進他人碎語。

皇甫尋立即蹲下來在眾多濺濕的書頁中尋出信箋,因過於心急,指上被碎裂的瓷片劃開了口子。

點點腥紅,觸目驚心。

尉遲蘭馨隻覺嘴巴和胸口都似被漿糊堵上,但作為友人能做的也隻是任由皇甫尋在這場“風波”中沉淪。

忽然,樓內無人對答,過分的安靜,好似能讓人在屋簷下瞧見那團團凝聚、盤旋的烏雲。

讀罷信箋,皇甫尋親手結束了這份尷尬。他頭也不回的從冠雲樓離去,心中思索的卻是易名揚最後所言。那句外響亮的話好似箭頭破羽,直插心扉。

“自欺欺人罷了,他何嚐參透過。”

“你說的是易公子?”

離開易府,上了尉遲家的馬車,皇甫尋為還尉遲蘭馨之情,不得不先將她送歸將軍府。

“分明也放不下她卻要逞能,雖說——”頓了頓,皇甫尋若有所思,“雖說我與他的情誼早也兩清,但相識多年,他那點兒自欺欺人的把戲,我怎會看不出。”

易名揚的詰問曾一度讓皇甫尋惱怒,但細想,他卻也無言以對。明知易名揚的心思,他不仍橫刀奪愛了?怪隻怪當初他不曉自己會陷得如此深,也不知易名揚亦真的動了情。

“因愧疚,你也對他多番容忍,興許旁人不知,但我怎會不知?依你的脾氣,若不是心中有愧,你早拆了那人的骨,扒了那人的皮,哪會忍下這口怨氣,被他莫名其妙的酸上一個晚上?”尉遲蘭馨用手肘掌拖著下巴,斜眼瞟著皇甫尋,“要我說,你們都是怪物,不就是個女子麼,偏鬧得不得安寧,好似頭破血流才會甘心。”瞧到皇甫尋變了臉色,尉遲蘭馨咬了咬下唇,心中暗自叫糟,一時嘴快的她又忘了花晚晴在皇甫尋這兒可是真真的說不得。

清了清嗓,尉遲蘭馨試圖化解她的無心之語,“不過這倒也不錯,雖被易公子酸溜溜地說了一晚上,但你至少知道了,他現在就是想從中作梗也有心無力,易家生意都快要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