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不過是聽了些消息,十分有趣,才想找易公子確認一番。”皇甫雲勢要為易名揚斟酒,禮賢下士反叫易名揚受寵若驚並不太敢承受。
他隻是怔了怔,尷尬的麵色卻不言而喻,其謠言之苦,或真或假已讓他頭疼不堪。抿下一口酒,那千思萬緒就一塊兒湧來,可易名揚又實在不知能如何辯白。
“聽聞易公子與信王府的世子關係交好,但近來因一女子產生了間隙,而那方則不顧了兄弟之義,強奪了易公子心頭之好不是?”
聞言,易名揚雙手握拳,漸漸捏緊,但他的在意倒似不曾引起皇甫雲注意,那方溫恭謙遜的笑臉依舊掛在臉上,也依舊循著話題不肯相罷。
“雖說傳言暫且隻是謠言,但對那人名聲可謂極大汙蔑,我雖也不信堂堂世子會為一個姑娘做出這種事兒……”
皇甫雲頓了頓,似終見易名揚痛苦臉色,才悠悠轉了口,“怎麼,這竟是真的?”
皇甫雲的一句話,輕易讓易名揚失去了控製,他忽站起,臉色煞白,雖知不該如此相待,但提及花晚晴與皇甫尋,他的心緒便極難控製。
他想離開桌邊,皇甫雲卻用折扇擋住他的去路,一臉溫和的笑意,讓氣頭上他不得不再次稍稍收斂了脾氣。
直至又一番酒入愁腸,皇甫雲看到了易名揚臉上已有醉意,才忽然再次提及。
“實不相瞞,我已知道那謠言是誰所布,本欲懲之,但京中,我想已是無人不知我與皇甫尋之爭,所以就不必再遮遮掩掩,這樣的消息對我反是好事。”
“世子若想清談,名揚奉陪,若世子是要和名揚談論朝事,名揚隻能恭然卻之,名揚不敢談,更不能談。”易名揚忽覺這場酒宴越吃越讓他心思紛亂,而皇甫雲顯然是有備而來,所謂目的,似乎已昭然若揭。
毫不猶豫,他起身再度要走,但皇甫雲這次便不動聲色,隻靜靜坐於原處又開了聲,“如我希望是能得公子一臂之力,條件便也是公子心中最想得到之物,公子此番又意下如何?”
“名揚不知世子之意,隻當在下愚鈍隻好先行告退。”
瞬間,不曾考慮,易名揚已斷然拒絕,他看似不知進退的行為,倒引來了皇甫雲朗朗笑聲,皇甫雲急忙回身,再度又將易名揚留在了房中。
易名揚驚異失了語,那皇甫雲的心思果然是外人不能推測的。盡管杯酒入肚,他卻依舊維持著他固有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慢慢的實現著他的目的。
“我想聽到,其實也就是公子這句話。”皇甫雲舉杯相邀,“能得公子此說,我便也不必再過操心,公子更無需在意,先前說法不過是為試探,不會強求公子,更不會因此給公子帶去任何麻煩!”
易名揚不明所以,疑慮地看著笑麵如花的皇甫雲,突然才意識,為何皇甫雲有著令人稱羨的美貌,到頭於世中所傳卻隻是他極佳的謀略,顯然這幅皮囊遠遠及不上皇甫雲不可見底的心思。
“所以世子想?”
“若公子剛剛滿口答應我的條件,公子此時喝下的或就是一杯毒酒,至於能不能走出這酒樓,便就很難說了。”話中雖提及生死,但清淡的口吻卻似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大事兒,易名揚一刻聽得背脊發涼,抓過皇甫雲遞來的酒杯,忽不敢再飲下。
“所以也好在公子是聰明人,沒中我的圈套,為一女子而惹上麻煩,對易家來說更是得不償失吧?”見易名揚不明的神色,皇甫雲解釋,“世人當我與皇甫尋水火之爭,卻不知我與他亦是唇亡齒寒的關係,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辱他名聲,害他失勢,這不是幫我,反是害我,一旦失去製衡,我在高位也不可能坐得安穩。”
易名揚斂眉,冒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在皇甫雲和煦的笑顏裏,他越發感到這人可怕,“世子希望在下如何請世子直說,名揚聽不懂反語,但不想為此丟了性命。”
“公子隻若記得你與皇甫尋的交情更還念著這份交情,我就沒有什麼能傷害公子的。但若公子忘了身份,意圖挑戰皇家權勢,我奉勸一句,以卵擊石絕,非智者所為。即便皇甫尋不出手,亦會有人替他擺平這事兒”皇甫雲說,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卻在瞬間悄然而逝,於人前展露的依舊是溫和笑意。
但皇甫雲這輕巧之話在易名揚心裏如萬噸磐石瞬間崩落。他會過意,所以才更是哽咽,一時無話可說。念及情分,所以不肯出賣皇甫尋,卻可笑成了他保命關鍵,隻是,他難道——
難道,他堂堂一男子就該為皇甫尋的事兒成了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又難道,他對花晚晴的情誼,與花晚晴的相約,該為了那該死的權勢而真的不得不鬆開手?
“事兒既然解決了,我們就該暢飲,易公子又何必愁眉不展呢?”
興許沒錯,對這些貴胄子弟,女人就該是物件一件,輕易取舍,卻為何要逼他也成為他們一般的人呢?易名揚沒有辯駁,千言萬語的隻敢在心中回蕩。但問及內心是否能因性命之憂而放下花晚晴,易名揚卻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能放下的話,他早就放下了吧,又怎會被她的身影日夜纏繞而日漸消沉?
所以,再喝一口酒吧。
易名揚自嘲,尷尬的再不能坦然而笑,如身處寒冬卻無衣可庇,漸漸被寒風吹得連心跳都快驟然而止。
可若若日後人生之中便隻剩下陣陣寒風,那麼他易名揚又能再以何為生?
風,依舊吹。
“你若覺冷,大可投入我的懷抱。”挑釁的說,皇甫尋一邊兒張開雙臂站在亭裏。此話卻聽得花晚晴愣了神,雖看向皇甫尋,但又心有不甘。
本以為從向家出來,他會領她回府,但他似早有了安排,帶她上了山,去了之前她曾去過的那間蒼鬆小棧。
這白日還好,太陽落山後,山上比京中涼了些許,單薄的衣服也早不夠禦寒了。咂咂嘴,她無奈坐在皇甫尋旁卻仍不妥協。看著一點兒都不為意的皇甫尋,隻有悶聲生氣的份兒。
他是好,事先備有披風又還是練武之人,一點兒寒風傷不著他。但她不同,身上有傷又不懂運功禦寒,她可不想舊傷未愈的就立即添了新愁。
“別,臂上會疼。”終有一次,她得以成功避開皇甫尋的“襲擊”,在他抱上她前,成功的閃到了一旁。
她紅著鼻頭,半撒著謊,其臂上的傷經由向大夫診治又已好了許多。隻是這兩日皇甫尋明裏暗裏對她好,她的心悄悄放軟,卻苦於沒有借口原諒他,所以這會兒並不想讓他過分靠近。
“你不是冷得說話都在打抖了麼?”
“但這也不意味我需要世子的……”沒等說完,皇甫尋就已將披風退下,不由分說套在了她身上。
“我可不想你這會兒就倒下了,畢竟今夜,我還有別的打算。”
皇甫尋沙啞的嗓音中帶有笑意,低低環於耳畔,隱隱有著一股神秘的迷惑之感。
花晚晴再度失神,一時在她的臉上,似乎隻留下了,那陣難滅的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