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2 / 3)

花晚晴心情更為低落,眼前除去那再度複雜了的人際關係,她還有太多要頭疼的事情,譬如點心。花晚晴也並非畏懼走動的麻煩,然而就算她此時回到了廚房又有什麼意義?

廚房中早沒了點心,因無人通知,她老早就將現成的點心都分送到了各房夫人那兒,一時半會兒她可是變不出點心的。

自怨艾自了好一會兒後,花晚晴振作都吸了口氣,利索又起了身。雖仍有些許鬱悶,但她不由加快了回程的腳步。

黑鍋她背怕了,如這次發火的人是少爺,她怕會連這份珍貴的飯碗也丟了去。她不奢望太多,能待在府裏就好。

她可以用吃虧是福的警言安慰著自己,但麵對複雜的人心她總是不能安之若素。她離去前,花晚晴下意識地又望向了眼望月齋緊閉的大門。

從今後,她都該與那些看不清的“姐妹”、“朋友”都適當地保持些距離呢。

“花榮——”是誰在叫她。

遠遠,從回廊盡頭傳來了親切地呼喚,回廊的另一方,花晚晴正抱著食籃心急火燎的往望月齋趕。當她做好了點心,天已全黑了,生怕送得再晚會遭到責怪,她幾乎是捧著食籃一路小跑來的。

夜色降臨後,隔著太遠已看不太清前方來人,模糊間隻能判斷出是兩個男人的身影。她調整好呼吸,平靜向前走,走到跟前才知老遠就看清她的,一路高呼而來的男人就是雲歌。

因小跑之故,花晚晴氣血上揚、滿麵潮紅,微微薄汗掛在素淨臉上。她將食籃抱在胸前朝雲歌身後的少爺欠身請安,一瞬才意識,盡管她拚命趕來卻仍晚了。少爺似已用過了晚膳,正要離開大夫人的院落,不敢抬頭,她隻是傻傻地抱著食籃僵在了路邊。

“好香好香。”

雲歌興奮地湊到籃邊,好幾次沒忍住,差些就要伸手打開花晚晴懷中的籃子。

“裏頭是什麼?”

“回少爺,是蜜汁糯米藕。”怯怯答,她頭也垂得低低。在做錯事後,她巴不得所有人都見不著她,像現在這般被抓個現形反倒讓她更尷尬。

過了元宵,但夜裏的風還有些刺骨,吹得廊道上懸著的燈籠於風中輕輕晃動著。花晚晴感到背脊發涼,但不知是夜風吹的,還是因少爺停在了她身上那久久不去的目光。

“我很可怕麼?”沉默好一會兒,易名揚失笑問。

易府裏人人敬他、愛他,可曾有人見他,竟巴不得把腦袋塞入籃子裏的。眼前這小子真是太過拘謹了。

花晚晴死命搖頭仍不敢抬頭看去,她盯著自己的腳尖,慢慢將目光移到了少爺的錦緞靴上。

“你怕我會變成怪物?”

“小的不敢這樣想。”

“那為何不抬頭?”易名揚問,瞥了眼雲歌。自花榮出現後,雲歌繞著食籃可走了一圈又一圈,若說失態,雲歌的表現絕比這小子更為丟臉。

他問她為何?他竟——她怕的不就是他臉上的怒色麼?

花晚晴心中嘀咕,但聽了吩咐後便也值得乖乖地將視線由下至上慢慢推移。瞧見了少爺的靴,瞧見了少爺的腰墜,瞧見了少爺微微起伏的胸膛;最後一咬牙,她將頭抬起——她瞧見了少爺的臉。

奇怪了,但他怎不生氣,臉上還帶著比春光更溫和的笑意。

一聲不吭地看著易名揚,盡管他站在逆光的方向,但因站得近,他的麵容,她看得真真切切的。

入府有一年,今兒才算看清了自己的主子。花晚晴呼吸一緊,想在看到易名揚的一刻,心跳就開始不規律地跳動。

易名揚從出生起注定被巨大的光環包裹,因他是這龐大易家產業的唯一繼承者,而易家早在易名揚出生前,就已是雄霸北方的商賈之家了。拋去富甲天下的光環,易名揚俊朗的麵容真是好看得叫人吃驚。

花晚晴胸口起伏,生怕緊促的呼吸會被旁人聽去。小時候跟舅舅去聽書,書裏形容到好看的男子總會冠以玉麵一詞,但活到今日她才知這世上真有玉麵男子的存在。

易名揚看她微笑時揚起的唇角,像化作一隻小手輕輕撓在了她的心上。花晚晴的目光在易名揚臉上逡巡,很快也忘記了規矩二字,她用貪婪的目光觸到他的眉、他的眼,觸到了他宛如緋櫻的薄唇。但若說一個男人好看得像仙子會不會太誇張,她一時卻真以為是看到了仙子呢。

易名揚身上流淌的迷的氣息正是她著迷的,似冬日吹來的暖風,又似那朗照天邊的滿月,灑下了一地溫柔。

“你——”

含混不清、微弱的聲音未及出口便叫易名揚咽了下去,他麵對花晚晴直接單純的注目,竟從腳邊燃起一股熱氣,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並不厭惡花晚晴的目光,相反似被這樣的目光給取悅了。

一眼之間,易名揚皺起了眉。當他開始坦然回應她的目光,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段便悄悄重新出現。差不多是一年之前,他仿佛見過了今日發生的種種。

那日,他站在冠雲樓二樓的窗邊,被樓下一經過的孩子用一雙放肆、卻討喜的眼深深注視過。那眸子易名揚記了快一年,在他以為隻是場夢後,偏在府上又遇到了。

難怪會如此幹淨誘人,原是雙孩子的眼啊!

無聲地笑著,叫花榮的男孩藏在他的園中,但他竟無視了一年。說來好笑,如元宵那日他未吃過花榮煮的湯圓,又或今日不曾在廊裏遇見,他也許還將繼續對這孩子視若無睹。

“原是見過的。”喃喃,易名揚手中握著的折扇輕敲在臂上。眼如彎月的他仔細地端詳著花晚晴,旁人一時卻極難從他的眼中,讀出他此刻的想法。

廊道上圍著花晚晴一直打轉的雲歌仿佛有些累了,他安靜停下腳步卻沒能聰慧地嗅出空氣中流淌的暗昧,極破壞氣氛的嘿嘿傻笑。

突如其來的笑聲使花晚晴從無妄的失神中清醒,她別開臉,耳根一片紅彤彤的。

“少爺是不預備去那宴席了麼?”如不是雲歌提醒,易名揚好似真忘了,一會兒他還得去赴一場宴,意外地就在廊上費了好些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