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很清楚，就算我手握重權、求仁得仁，你永遠會是我的弱點。”
“誰問你這個了。”她的確沒有想要問，因為多少有些看明白了，“我是說你為什麼猜到了，不告訴我。”
“我說過我愛你，愛到無人能爭鋒，包括姚寅。”正是因為在看到了滿身傷痕的姚蕩後，明白了姚寅的意圖，他才有底氣說出這句話。
也許對她的愛，在初始時並不純粹，但至少他已孑然一身，他的愛隻有姚蕩。
相較之下，在姚寅心裏，姚家的分量重過了兒女情長。
“是嗎？”真的還有人可以相信？
倒不如再也不要愛，也好，她可以把一直覺得虧欠著的兩清了。
她暗自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背叛了她曾經信奉的愛情，但至少有忠於人性的決定。
沒等蘇步欽反應過來，她突然衝進了廳堂，這無預警的造訪配上煞白臉色，成功讓裏頭那場對話戛然而止。詭異的氣氛仍在持續，誰也沒料到姚蕩會出現，也完全不清楚她都聽到了些什麼，那兩雙齊齊看向她的眼眸裏，倒是默契地透著惶恐。
“爹。”姚蕩猝然開口，打破了沉默，這應該也是她第一次喚這個男人爹，“我想嫁人了。”
“啊？”對於何將軍來說，這莫名其妙的話，要比那一聲“爹”更有衝擊力。
“女兒年歲大了，再不嫁就沒人要了。”她說得合情合理，讓人挖掘不出絲毫紕漏。
“你……你、你看上誰了？”在完全搞不明白她的目的前，何將軍唯有讓自己像個慈父般，試探著她的用意。
“還能有誰，四哥啊，他對我好、又寵我，還那麼能幹，有爹在將來一定是前途一片閃亮亮，我想嫁給他。”隻有姚蕩自己知道，她是用怎樣的心情佯裝一心想嫁的天真口吻。
她承認，在知道四哥對自己的那些利用後，心底宛如被人刨去了一塊般，很痛。
再一次聽到蘇步欽重複當日那句表白時，她的心是整個碎無數塊，難以再拚湊完整。
誰與爭鋒嗎？那現在的她就是誰與爭“瘋”，被那一張張熟悉臉孔下再也看不真切的心逼瘋了。如同這些個利用一樣，四哥曾經對她的好和縱容，也是難以抹殺的存在。所以，她沒辦法去恨一個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她即便能相信蘇步欽的愛是真的，但，是他把姚家害到這步田地，是他把四哥逼得無從抉擇卻又必須抉擇。
如今似乎隻要她執意要嫁，這位將軍大人也莫可奈何，甚至或許還能樂見其成。那樣，就是徹徹底底地把姚寅綁實了，即便有朝一日，他位極人臣，總也不至於對嶽丈痛下殺手吧。
“你……”就像姚蕩所想的那樣，何將軍並沒有一口否決，斥責她的胡鬧，隻是有些一時難以接受。
相比之下，倒是姚寅很快就明白她應該是聽到了所有話。想嫁他？換在平常，他會開心、會滿足、會迫不及待地應允。現在……“你瘋了是不是？”
他不要她為了償還而嫁，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卑劣，甚至是惡心。
“我沒有，我很認真。”
“你敢！”
這次回應姚蕩是夾雜著憤怒的威脅聲，不是從姚寅口中鑽出的。當這道聲音響起時，廳堂裏的人著實詫異了許久。所有的猜想與不確定，在見到了門邊那道霜白的刺目發色後，都有了答案。
“蘇……八皇子，您怎麼會在這？”最先回神的是何將軍，他神情間有的不止是愕然，還有濃濃的防備。
“你很不想見到我嗎？”不是客套、也不是寒暄，從蘇步欽薄唇裏飄出的開場白，帶著濃濃的挑釁意味，“聽說你是她爹？那麻煩你聽好了，除了我，這個女人不準嫁給任何人。否則，你就等著我血洗將軍府，新帳舊賬，一筆算清。”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她在發瘋。”撂下警告後，他轉眸毫不避諱地迎上姚寅的視線。
“那也是被你逼瘋的。”有愧於姚蕩，並不代表姚寅會甘心對蘇步欽認輸。
“致命一擊，是你賜的。”
這話，終於讓姚寅噤了聲。
也同時讓姚蕩難堪地別過頭，不想去麵對。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次次地以為自己貪享著恩寵，實則……不過是旁人眼中的笑話一場。
換做任何人，她可以一笑置之、可以恨，為什麼偏偏要是蘇步欽和姚寅。
這場鬧劇本可以僵持很久，誰都不願意退讓，而弄不清事情原委的何將軍更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倒是最後，蘇步欽率先退場了。
他把話說得明明白白，又走得很是匆忙。
換做以前，一個質子說要血洗將軍府，何將軍會把這話當做笑話。
現在，他也明白今非昔比，現在的蘇步欽有多少能耐，誰也料不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皇上對他的來訪很是重視，不僅特意修葺了官邸，還讓當朝丞相親自相迎。
高規格待遇的背後，究竟代表著什麼，誰也難以預估。何家有先帝的庇佑，但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當政掌勢的君上，在位也已十年之久了，羽翼豐滿後，他這種倚仗先帝恩寵的老臣，本就有可能會成為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