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著去慶功宴坐一會兒就走的初衷,最後卻完全脫不開身。大家約好了似的輪流拿她和裴禪和開玩笑,她尷尬極了,借口去洗手間,卻偷偷地拿起包想要趁機走人。誰知道鄰座的配角演員眼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話裏有話地說:“上個廁所就不用拿包了吧?怎麼?信不過我們?”
她覺得全劇組都被裴禪和收買了,此地不宜久留。
可是包包被綁架了,手機、錢包全在裏麵,她也隻能先正兒八經上個廁所。
冤家路窄,溫婉也在,她趴在洗手池上把剛才喝的酒全吐了出來,開席沒多久她就喝了好幾瓶,一副借酒消愁的架勢。梁小青本來不想管這個閑事,卻被她突然叫住:“喂,我和裴禪和分手了,你滿意了?”
梁小青一愣,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他們都說我活該。”她踉踉蹌蹌地走到她麵前,“好,我承認,我自作自受,可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你有的我都有。”她說著,手指鏡子,“看,我們多像。”
溫婉卻喪失了意識,突然倒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可是為什麼他還是不喜歡我?”
梁小青懶得理她,轉身要走,卻發現溫婉有些不對勁,隻見她的眉頭緊緊皺著,她捂著肚子渾身發抖。
“溫婉?”她試著叫她,“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胃……好疼。”溫婉臉色慘白。
“你要不要緊啊?用不用叫救護車啊?”她有些慌。
“不用。”溫婉艱難地說,“我的化妝包裏有藥。”她指了指洗手池。梁小青順勢看到了一個紫色的化妝包,從裏麵翻出一個小瓶子,按照說明書倒了幾粒喂給她吃。
梁小青雖然不怎麼喜歡溫婉,但這種時候還是選擇陪在她身邊,看她漸漸好轉才鬆了口氣。
“我扶你回去。”梁小青把手遞給她,“你要是聰明,這種時候就不要向我甩臉子了。”
溫婉瞪了她一眼,卻乖乖地任她扶著。兩個人走到包廂門口,裏麵靜悄悄的,推門而入,豔麗的花瓣忽然從頭頂飄落,隨之傳來熱烈的掌聲。梁小青抖了抖落在頭上的花瓣,抬頭一看,裴禪和就站在她麵前,手捧鮮花。
鮮花!
梁小青後退:“我花粉過敏。”
“我知道。”他說著把花舉到她麵前,“這些花是假的,我親自跟手工藝師傅學的。”
她忽然明白了,今天這場殺青宴是裴禪和預先安排好的。大家不約而同地離開了包廂,包括溫婉,也很有自知之明。她不知道今天的計劃他謀劃了多久,還記得上次他來化妝間詢問她的簽約意向,那時他還說不會奪人之美,對她沒有非分之想,看來他撒謊了。
包廂裏隻剩下她和裴禪和,剛才還燈火通明的室內忽然被柔和的暖光代替,還沒等她適應這種忽明忽暗的光線,裴禪和就開始了先發製人:“青青,我承認,過去我犯過很多錯,不告而別是因為懦弱和所謂的自尊,另覓新歡是因為不確定和對眼疾的恐懼。坦白說,我做得很差勁,所以我想既然都這麼差勁了就不要再自討沒趣了,可我做不到。”
“在劇組那段時間,我的眼裏都是你,即使你隻是一個替身。”他從未這麼深情過,“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眼睛還沒好,可我會積極配合治療,給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她的腦袋裏一片混亂,隻聽門外傳來嘈雜聲,看來他們都在門外偷聽。
他今天號召了這麼多人來圍觀,就是篤定她當著人多不好意思拒絕,可她也有原則,假如她現在單身,她也什麼都不說了,可他明知她在和許斯年談戀愛。想到這兒,她就莫名有些惱火,但是這麼直接拒絕,一定會讓他感到難堪,於是她走到他麵前,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挖牆腳是不對的。”語氣輕鬆得好像在聊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我的男朋友還是嘔心瀝血為你治療眼疾的大夫,你這麼做,真的好嗎?”
離開殺青宴,梁小青恨不得自己變成哪吒,踩著風火輪從堵車的街道上空默默飄過,可現實是她隻能坐在出租車後座拜托秒針慢一點。
等她到達約好的餐廳時,他們已經走了,她愣在門口,看服務人員正在收拾餐盤,身穿製服的領班經理禮貌地向她詢問需要點什麼,她也隻能機械地搖頭。
她需要時光倒流。
手機裏躺著許斯年的未接電話,她不敢回撥,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闔家團圓的中秋節,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往家走,遠遠地看到家門口站著一個人,借著微弱的路燈她清楚地辨認出,那是許斯年。
他看上去很嚴肅,她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讓她有些害怕。
“你去哪兒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站在台階上讓她倍感壓迫,“為什麼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出事了?”
“對不起。”她選擇先道歉,“我正要攔出租車就被劇組接走了,今天是殺青宴,我看時間還早就想坐一會兒,等我想走的時候卻沒法子脫身了……”
“這樣啊。”許斯年的語氣不溫不火,聽不出蘊藏的情緒,“下次記得,出門在外不要給手機設靜音,聯係不上你,我會很焦急。”
“知道了。”她慚愧地答應著。
“既然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哦,那……晚安。”
“嗯。”
她無能為力地看著他的背影,即使平時心大到漏風,可這種情況隻要長著眼睛就能看得出來許斯年生氣了,很生氣。可他竟然一句責怪的話都沒說。
她心亂如麻,鼓起勇氣追上去:“等一下。”她從後麵抓住他的手腕,“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殺青宴上臨時發生了一點事,耽擱了,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叔叔阿姨一定很生氣吧?”
“沒有。”他仍然背對著她,不肯轉身,“你的電話打不通,我猜可能因事絆住了,所以我也沒去,同爸媽撒了謊,借口臨時出診無法赴約。假若以後爸媽問起來,你記住,說今天晚上你跟我在一起。”
聞言,她更內疚了,卻在心底愈來愈深的愧對中忽視了從許斯年口中篤定而出的“以後”,再沒有比這更美的情話了。在她為未來感到憂心忡忡和不確定的時候,他已勝券在握,一心將身側的位置留給她,不給任何覬覦之人可乘之機,以身守護每一個不足掛齒的約定。
隻是身在福中的某個人對此毫無察覺。
她懷揣心事,無精打采地低著頭:“我應該提前給你打個電話告訴你的。”
見她這般,今夜許斯年就算心有稍許不快,頭頂的烏雲也被她楚楚動人的樣子拂得了無痕跡,不自覺就柔聲勸道:“好了,這件事就過去了,以後這種機會還有的是,別太介意。”
梁小青卻不信,一臉悻悻然,在他表現出的“大人大量”麵前更加無處遁形,想必他嘴上說著別介意,卻比誰都失落。中秋家宴是他費盡心神準備許久的,免不得從中協調大家的時間才能把人齊聚一堂,聽說連尚在軍訓的宿宿都特地從學校趕赴相約地點。而方才離開餐廳時,她注意到服務員正在收拾的殘羹冷炙多數是她喜愛的菜色,據她所知,許母對她並不滿意,能獲得如此殊榮與待遇,他一定煞費苦心,而她卻以比遲到還要糟糕的方式為中秋團圓夜畫上了最不完美的句點。
她努力打起精神,仰麵向他興致勃勃地說:“那你早點休息,我明天下班來找你。”
“明天不行。”許斯年直接拒絕,轉身,頗有些無可奈何,“明天藥堂營業結束我要去一趟Z大。”
Z大,是宿宿就讀的學府。
梁小青的心裏陡然有些不安,明知許斯年對宿宿隻是普通的兄妹之情,但聯想宿宿那副小嘴一噘對她的斯年哥哥死纏爛打的樣子,她竟心生醋意,卻因遇到這樣一個年華正好的十八歲少女情敵,不敢表現得太過小家子氣。她扯了扯嘴角,想說些什麼掩飾心裏的想法,卻被許斯年一眼洞察,道破她的疑惑:“中西兩個學院舉辦辯論賽,院方邀我做嘉賓,而且這段時間由電視台策劃的中醫紀錄片即將開拍,正好借著這次機會我帶拍攝組去拜訪幾位學者。”
這樣的解釋讓梁小青來了興致:“辯論賽我可以去看嗎?”
看眼前眉眼之間帶著隱隱崇拜和愛慕的人,許斯年的心情不知不覺就好了起來:“想看你男人有多帥,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