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梨和分離(1 / 3)

第二章 分梨和分離

就在不久之後,病愈的梁小青好了傷疤忘了疼。

一字領,香肩外露,包臀短裙,腳上一雙六厘米高跟鞋,手挎一隻竹籃形狀的包包,另一隻手拎著一袋子新鮮的果蔬,頭上還戴著一款紅色窄邊圓頂小帽,編成長辮的頭發隨意地披在單側,性感又可愛。

她悠然自得地走在山間小路上,引人注目。

對此她坦然自若,雖然心裏不停叫囂著:“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但她修煉多年,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力還是有的,單看她的外表,那叫一個灑脫啊!姑姑覺得她身上欠缺了一點傳統女子的品行,自作主張給她報了一個茶藝班,意圖培養大家閨秀的氣質,可惜她不爭氣,完全沒有想學的心思。

她對茶文化知之甚少,班上古典美女有之,青年才俊有之,人人風雅,偏她不是傳統的人,與清一色閉月羞花而矜持的女子坐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或許是她的特立獨行,吸引了一位姓沈的先生。有如此閑情逸致的男人想必不同凡響,不知從何處得知她的地址,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候在她家門口等待佳人。

梁小青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奢華的LaFerrari,這車她是認得的,再看候在車旁的男人,卻全然不記得他是誰。

沈先生主動與她打招呼:“你可能不記得我,我們在茶藝班上見過。”說著他掏出名片,雙手遞予她。

她認真閱讀完名片上的內容,有些不解:“沈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們……可以進去說嗎?”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讓陌生男人進家門無疑是引狼入室,可是把客人隔絕在外又太失禮了,她有些糾結,但看對方文質彬彬的樣子,出於禮貌,大方地說:“請進。”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清亮的“青青”。

這個親昵的稱呼讓梁小青一愣,從來相熟的人都喚她“小青”,連爸媽也是,其實她不喜歡這個小名,“小”字開頭,可以是小李、小張、小王,她更喜歡大家叫她“青青”,重疊的名字不論親疏遠近,念起來都自帶一種天然的寵愛。

可是,迄今為止,隻有一個人曾這樣喚過她,裴禪和,她的初戀。

她依然記得起,他幫她解圍時的樣子。

大一入學後不久,係裏舉辦舞蹈大賽,她最後一個上場,舞跳一半,伴奏卻出了問題,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跳,雖然不影響正常發揮,但和其他參賽者相比卻稍遜一籌。而他忽然從觀眾席走上台,手裏拿著一把琥珀色的小提琴,悠揚樂曲隨之響起,巧妙地化解了危機,甚至可以說錦上添花。

後來,他不告而別,遠赴法國,有了混血新歡。

再然後,他便杳無音信。

老實說,遇到這種事難過倒在其次,唯一讓她遺憾的是,初戀太過短暫,結束得如此糟糕。

她調整好情緒,循聲看去,許斯年緩步而來,夕陽的餘暉和路旁微弱的路燈一起拉長了他的身影。

很快她就從許斯年的迷魂湯中醒過神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皺眉:“青青也是你叫的?”

許斯年卻隻是笑,視線不經意間瞥向沈先生,卻對她說:“上次你把我家毯子帶走了。”

梁小青恍然大悟,他指的是那條青色毛毯:“真小氣,我已經洗好了,你進來拿吧。”

眼睜睜看另一個男人也被梁小姐請進家門,沈先生明顯有些失望,好好的二人世界就這樣沒了。他看到梁小青手提蔬菜,連忙趁機表現,主動接過來幫她拎。

梁小青也不跟他客氣,看他這麼殷勤,理所當然地把袋子遞給他,連謝謝都省了。

許斯年拿到毯子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竟然和沈先生一起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當著外人的麵她不好轟許斯年走,隻好假裝他不存在,盡量保持微笑,問沈先生:“沈先生專程來是為了……”

有第三人在場,沈先生也羞於開口說明來意,但又不甘心白白來一趟,想起剛才一袋子瓜果蔬菜,尋了個由頭,轉移話題:“梁小姐會做飯?”

“會幾道拿手的。”她謙虛地說。

“不知沈某是否有幸品嚐一下梁小姐的廚藝?”沈先生說著用手習慣性推了一下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鏡。他的食指和中指微微發黃,一看就是長年累月抽煙留下的痕跡。梁小青不知道為什麼胃裏忽然有些惡心,或許是因為他的那句“沈某”太官腔和做作,又或者因為他刻意靠近時身上的煙草味。

可是想起沈先生名片上的頭銜,搞不好和姑姑的劇團有合作關係,不好輕易得罪,心裏再反感,她還是賠上笑臉,禮貌地說:“當然可以。”

“青青做菜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她有可能把鐵鍬當鍋鏟用呢。”許斯年促狹地掃了她一眼,譏誚的笑容讓人火冒三丈。她想發作,又忍了回去,不動聲色地坐到他旁邊,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許斯年卻一聲不吭,忍痛問她:“我說得對吧?”

對你個頭,許斯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沈先生臉上有些訕訕的神色,眼珠子不經意間在梁小青的腿上流連忘返。許斯年已經留意很久了,在這個大色狼再一次把視線落在梁小青腿上的時候,他展開了手裏的毛毯,自然而然地蓋在了她身上,並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攬入懷中,在她奓毛前迅速低頭附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什麼。

梁小青一驚,在他懷裏安分下來,竟然聽話地任他摟著。

沈先生臉色大變,聽她笑著說:“說起做菜,我老公的廚藝比我更勝一籌,沈先生如果有雅興,待會兒可以留下吃頓便飯,我和先生會好好招待您的。”

“你結婚了?”沈先生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便後悔了,這話問得太有失水準,甚至失了身份,在佳人麵前緊張在所難免,可慌亂到這種地步,想來也是一個金玉其外的孬種。

梁小青笑得魅惑眾生,輕輕啟齒,反問道:“沈先生不是也結婚了嗎?”

她的一雙美目落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清晰的戒指印記和他從進門到現在的種種舉止將他的居心揭露徹底。

沈先生狼狽至極,窘迫得無地自容,後來又兜兜轉轉說了數句謊稱要談生意,便先行離去,而這在梁小青眼裏卻是落荒而逃。

窗外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等車開遠了,她才發作,把毛毯狠狠地摔在地上:“老色狼!他把我梁小青當成什麼人了!就算我穿得暴露點,也不至於把我想成是……”她說不下去了,張牙舞爪的,似乎要把沈先生隔空捏碎一般,“最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有婦之夫,惡心死了!啊!”

許斯年以旁觀者的心態坐在旁邊,一語中的:“你看上去確實不像安分守己的良家婦女。”

他譏諷她不是良家婦女!

她扭頭惡狠狠地盯住他:“許斯年,你少幸災樂禍!”

他卻笑得更開心了,言辭懇切地忠告她:“女孩子平時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什麼人都往家裏領,萬一遇到危險,後悔都來不及。特別像你這種深更半夜隻穿一件吊帶睡衣就來敲鄰居家的門,隨便一塊破布就能當衣服的女人,在異性看來,特別像從事肉體交易的頭牌,這個沈先生就是一個例子。”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你也不用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吧?

梁小青覺得臉頰滾燙,慌亂開口:“我的事用不著你管!”說著抬起腳來就要踹他。

許斯年是把太極當消遣的人,身手極好,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她的腳踝。她重心不穩,就這樣栽在了沙發上。她掙紮了幾下,許斯年卻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像發現了什麼,自顧端詳著她的腳。她又癢又羞,裙子太短又不好掙紮,隻能用嘴巴抗議:“許斯年,你變態啊!”

他卻抬起頭,用手指輕輕捏揉她的蹠趾關節,一本正經地說:“高跟鞋不符合人體力學,你每天踩著高跟鞋,輕則骨節變形,重則影響行走。為了健康,建議你選擇平底鞋,如果非高跟鞋不可,最好選擇五厘米以下的高度。而且經過科學研究,挑選高跟鞋的最佳時間在下午三點左右,這個時間可以確保鞋子合腳且舒適……”

被他的手指觸碰到的位置酥麻溫暖,梁小青忽然放棄了反抗,就這麼安靜地聽他講了下去。

她從沒見過任何一個年輕男子,甘願留在深山老林中,避開紛紜俗世,享受田園之樂,生活習性與這裏的農家別無二致。侍弄花草,飲茶練拳,曬藥開方,這些竟然就是他一天之中全部的內容,雄性動物的野心對他來說似乎僅此而已。

許斯年皺著眉頭觀察她蹠趾關節的樣子非常認真,輕垂的眼睫毛又濃又密。梁小青情不自禁地發起癡來,說老實話,雖然許斯年這個人說話不怎麼中聽,但不能否認他長得好看,比從小到大和她搭檔的任何一個舞伴都好看。

沈先生的烏龍事件使梁小青對茶藝班反感起來,反正從一開始報班就是姑姑的意思,她本身對此並不感興趣,莫不如借這個機會退掉學費算了。

姑姑看她態度堅決,也隻好由她去了,二十多年的性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做不成大家閨秀,就往小家碧玉的方向培養吧……如果還來得及。

四月初,話劇團新排的劇目《雷峰塔》首次在杭州公演。

落幕時,全場不約而同地起立鼓掌。在慶功宴上,姑姑喝得有些醉,她握著梁小青的手說:“姑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孩子,以後等姑姑幹不動了,話劇團就是你的。你跟著前輩們好好練,早晚能走向更大的舞台。”

梁小青聽爸媽說過,姑姑年輕的時候有過一個彼此深愛的男朋友,但姑姑的體質不好,醫生說她不能懷孕,男朋友迫於家庭壓力就跟她分手了。梁小青聽後不禁唏噓,既然如此,又算哪門子“彼此深愛”呢?

彼時她才十六七歲,正是把愛情捧為掌心寶、心頭肉的年紀,以為這世上真的存在矢誌不渝的愛情。後來她遇到了裴禪和,確實擁有了一段轟轟烈烈的回憶,但也僅僅是回憶而已。

成長最殘忍的地方在於能把一個人堅定不移的想法慢慢消磨成一盤散沙,很容易隨風而逝。

其實現在想想,她對裴禪和,感動多過喜歡。那麼多人追她,她都不為所動,隻有裴禪和一如既往地堅持著,兩年裏每天早安、晚安的短信從來沒有斷過。她是因為感動才和他在一起的,所以後來他走後她才會那麼失落,大抵是因為兩年多的陪伴淪落到那步田地,讓她對感情有些迷惘。

她始終不交男朋友,不是眼光高,也不是看不上對方,更不是東挑西揀幻想遇到高富帥,而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閨蜜小魚兒曾告訴過她,隻有一次次交往,才能篩選出最想要的。可是她做不到,在有限的生命裏,她的感情也是有限的,她怕耗盡全部精力,當遇到那個人的時候沒辦法全心全意地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