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正因為你過於聰明了,所以遇上傻瓜的時候才會沒辦法。”我細細地柔聲道,“因為傻,做出的傻事往往會很窩心。會覺得窩心就會不忍心,會不忍心了才會動心,會動心就會痛心。”
他突然抬起眼迅速地看著我,目光犀利如劍:“你似乎很清楚。”
我垂下眼,笑了笑:“我是過來人,即使沒有親身經曆,看的畢竟也不少。”
“我聽那個人提過,鈞狂似乎也很傻。”他突然笑起,不經意道。
“他?”我聲色不變地笑了笑,“他不傻,隻是癡罷了。”
“他心裏,總是裝著別人?”他說得更不經意了,“所以,到最後,他死了?”
我聞言,慢慢抬起眼,無比驚異地看著他:“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想說,鈞狂是我害死的麼?”
“難道不是麼?”他笑得很是優雅,“鈞狂不死,你怎麼執掌紫家?你難道不是因為紫家的權勢,才會想方設法地嫁他?還是說,你是真的喜歡他了,才像嫁給那個男人?如果是後者,那真是太可悲了。那個男人,竟是因為你的嫉妒而死於非命的。”
我心裏大大地動搖著,臉色煞白,竟覺得有些站立不住。
他說的並不全是事實,卻也說中了一些事實。
我接近鈞狂的動機從來都沒有單純過,隻是自私地為著自己的渴望。不,也許那樣的私欲是否是我的,連我自己也說不清。
所以到了最後,當鈞狂死於戰場時,我甚至不知是該傷心還是該感到喜悅。也不知陳雜在心的各中滋味,哪一樣才是真實的感受。
那時我既沒有哭,自然也沒有笑,僅僅是麵無表情。因為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來麵對鈞狂的死,所以連身為人妻在失去丈夫時那種傷心欲絕的表情都沒有。
為此我那因白發人送黑發人而悲傷過度的婆婆從那以後就對我心存不滿,直到過世之前還心心念念著。若不是當時紫家的家權已落在我手中,她有所顧忌,也許會將我掃地出門也不可知。
或許,我真的有想過,如果鈞狂死掉的話……
我不知道是否因為我曾經存著這樣的心思,所以鈞狂才會死去?
如果他真是應驗了這個想法的話,那麼或許鈞狂真的是被我害死的。
片刻後,我緩了緩情緒,眼中盡是惆悵:“反正人都已經不在了,再去追究這些,又有什麼用?”
他聞言原本有些病態的蒼白的臉微微漲紅:“我隻想知道當年發生過的事。”
我看著他滿臉堅持,笑了一下,沒有言語。
這個人,跟公輸家的那個孩子講的時候,何其灑脫?可是,一旦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就會失了平常心而變得執著,無法輕鬆。
果然,還是個孩子。
“你不是說要跟我敘舊?”他冷冷地看著我反問道。
“嗯。”我應道。
他語氣轉為犀利:“那你這是哪門子的敘舊?”
我看了他一眼,那眼極慢,然後柔聲道:“你不是很想忘記過往麼?為此不惜讓玉褚幫你改頭換麵。可如今的這份執著,又是哪門子的道理?”
他聞言垂下眼,頓了一下,略帶著自嘲地一笑:“沒覺察真相是無知,不能知道真相是無能,而逃避真相則是軟弱。我,不想再無知無能軟弱下去了。”
我不由得歎出了一口氣:“你讓下告訴你,不是更好?她畢竟是你的娘親,是娘親的話,一定會告訴你的。她那麼疼愛你。”
他眼中的光芒隨著我的話語而逐漸冰冷陰鷙起來,與他那副雅然雅致的模樣完全不搭:“她的疼愛,我承受不起!”
如果讓下聽到這話,該有多傷心啊!
身為一個娘親,想要給自己孩子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這樣的心意,又有誰能夠否定?可是,娘親往往會忽略掉這些是否是孩子真正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