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渣子不來幹活,尤梅感覺象少了好多人,活也更加緊手了。老更倌主要是趕車,把土豆拉進來,把粉坨拉出去,夜晚還要給馬添草加料。為了多拉快跑,他把三匹馬都上了套;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忙碌與歡快,幹起活來精氣神十足,仿佛在給柱子爭臉,不負他的一場疼愛。柱子媽每天除了打理日常的活,也料理幾個人的飯食,見不能及時回來吃,就給送到尤梅那裏。好在曹向衛和二弟對加工粉坨的要領已掌握,,隻要有一人在家,就能保證土豆的加工進度。尤梅屋裏屋外不是從早忙到晚了,而往往是忙到半夜,有時白天也下地,幫著把土豆裝上車。地裏的土豆起出撿成堆,臨時用土埋著,要在上凍之前全部運回,除入窖之外,餘下的要加工出來,否則隻能眼看著受凍扔掉。她恨不得長出四隻手,把活幹得能讓人鬆口氣,好去城裏看一下那娘倆。然而,事實出現了大逆轉,土豆加工更加忙了,她的活也隨之更加多了。
隨著天氣的漸冷,人們愈加急於賣土豆,在與澱粉廠簽定合同時,附加條款裏本是由廠家提供運力,若不能完成,種植戶自行運到,另補運費。在房建喜的關照下,澱粉廠把兩組掛車優先派來村裏裝運土豆。搶先起出土豆的人家,把車帶到地裏,主車加掛車,土豆裝到護攔以上,整個車在地裏象牛一樣往出爬;總算出了地,待到田間路段時,路麵的深溝淺坎,使車舉步為艱,每走一步,車體都會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有時把車的鋼板單片或整垛震斷。車不得不停下來維修,反而更加影響了土豆的運送速度。賣土豆的人們著急,澱粉廠那邊更是急得火上房,照這樣的運法,兩組車黑白天不停地運,也滿足不了車間一半的加工量。澱粉廠願出運費,鼓勵人們自己運送土豆,同時也把車調到路況好的地方去了。這事怨誰?怨澱紛廠提供的運力不足,還是怨部分人為了多產幾粒糧,把地頭趟得象狗咬牙似的相互交錯?說什麼都沒用,還是抓緊時間送土豆吧!當人們大車小輛把土豆送到澱粉廠一看,排隊的車象條長龍,村裏出現的情況其他村也普遍存在。澱粉廠為了確保日產量,還優先放行大車和粉坨車。開始人們賣土豆盡管緩慢,但心情還不錯,畢竟比去糧庫賣糧出錢多,也不受七扣八拿的閑氣,一樣的土豆大家一樣賣,公開公平。可是賣著沒有幾天好光景,就發現了新情況,錢不能及時支付了,甚至出現幾天的斷檔,直至拖欠下去;卸完土豆拿回來的是一張“白條”。澱粉廠由於二期投資規模過大,花光了銀行貸款,過份地擠占了流動資金;加之產品大量地積壓在倉庫裏,銷售出去的部分貨款又不能及時返回,這樣一方麵急於銷售,一方麵急於催款,無形中增加了銷售成本一一澱粉廠被企業之間的債務關係咬了進去,曇花一現,最終滑向了破產。
主動找到尤梅家急於賣土豆的人一下增加了許多,或者幹脆把土豆拉來直接就卸。一車土豆差不上百斤,大家寧可吃點虧無所謂,不能讓一個買家吃虧,那樣誰也承擔不起。尤梅和老更倌也無奈,並非要占大夥兒的便宜,因為誰都不願見到土豆凍在地裏,或拉回家過量儲存爛在窖裏。同時,雙方誰也都沒提何時給錢一事,賣土豆的人甚至相信,把土豆賣在這裏,比自己賣到澱粉廠拿錢還要快些,眼下也不過是晚花幾天。盡管村裏去澱粉廠賣土豆的人都認識老丫,也知道她能第一個見到廠裏的錢,但老丫不是和誰家都合得來,還可能看不上你。
這天,四虎子媳婦幾分躲閃地來到尤梅家,讓人一看就知道有事。尤梅叫了四嫂讓她進屋,她不肯,隻好把她讓到一邊。尤梅也不確定倆人誰的年齡大,但已叫過了,還是繼續叫吧。她又叫了聲四嫂,問有啥事?四虎子媳婦攪動雙手,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幹活的老更倌。尤梅認為她來借錢,那可讓自己為難。尤梅叫了聲“叔”,也象是替四虎子媳婦叫的。老更倌停下手走來,他說:‘啥事?你就說吧。’四虎子媳婦囁嚅地說:“我們也想把土豆送來。”老更倌說:“你們土豆不是用大車拉了嗎?”四虎子媳婦說:“就裝一車,車還壞在我嫂子家的地頭了。剩下的就用牛車賣了,現在賣不過來啦!”老更倌說:‘這些天你們都幹啥了,才知道著急呀?”四虎子媳婦說:“開始打算借我嫂子家的四輪車,等二渣子有空幫著開車跑兩天,沒想到二渣子,一一讓我哥給開車,可人家那些地、那些活還沒幹完呢。”老更倌不由罵四虎子:‘正經事拖拖拉拉,扯犢子可上勁兒了。”尤梅感到這比跟自己借錢還難,已經答應過的土豆還沒加工完,怎好把她家的土豆加進來。她看著老更倌,可咋辦?四虎子媳婦似乎在為自己及丈夫辨解,帶著委屈說:“欠著人家的錢,尋思多栽點土豆,能多出幾個錢好還還饑荒,哪想到會是這樣。’尤梅心動了,她想跟別人說說,讓四虎子家擠在前邊,他家的土豆多。老更倌安慰地說:“你別上火了,等晚上四虎子回來跟他說,明天別賣了,賣那一車半車也不解決啥問題,想法下窖吧。這兒有馬車,趁空兒也往回拉。等幹完別人家的土豆,再幹咱們自己家的。賣錢多少,你們拿著。”四虎子媳婦有些激動,但不是計較錢的時候,她說:“家裏窖裝的土豆是預備年吃年用的,”尤梅忙說:“往這兒拉。我家的窖大!’四虎子媳婦還不放心,她問:‘你家的窖沒裝土豆?’尤梅說:‘也是留著吃用的。沒事,沒事,你就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