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鄉裏的要求,村外路的兩邊要栽上楊樹,柳樹要栽在村內路的兩旁一一各家的房前屋後。二玲子家住在村中間一條街,院前院後都有栽樹的任務,柳樹苗分了一大堆。二玲子沒跟丈夫去裝卸車拉砂子,她在家栽完房前的樹,又在後院牆裏挖著樹坑,心裏感到別扭,俗話說前不栽楊後不栽柳,但不栽還不行。她隨便挖了幾個坑,把樹苗戳在裏麵,栽不栽在我,活不活在它,但願它不發芽,就地死了算啦!餘下的幾棵樹苗她有心扔掉,但又覺得可惜,聽丈夫說一棵要幾十塊錢,拉樹苗時人們議論紛紛:純粹是坑老百姓。她沒見過垂柳長成啥樣,但知道河套裏的柳樹隻要用一段芽條往泥土裏一插就能長成,一毛錢不值。這些樹苗需要多少錢,攤在她家頭上又有多少,她一時算不清,但令她欣慰的是修路又拉樹苗,自家的車在村裏怎麼也能掙上一筆錢。辛中良用了幾趟車也要給運費,假如他不想給,也得讓他給算在村裏的帳上。他想白用?沒門!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老兒子在身後象尿褲子似的地叫了一聲“媽”。她回頭看老兒子可憐巴巴一臉沮喪,在學校裏同學間沒人敢欺負老兒子,這是咋啦?她忙扔下鍬蹲下身問緣由,老兒子癟癟著嘴眼淚汪汪地說:“老師不讓我吹號,說我說我太小,沒勁兒,吹不動。”二玲子釋然,安慰兒子說:‘那咱就不吹,挺累的!等長大了再吹。’老兒子說:“老師說,讓我明年吹。”二玲子說:“明年吹正好。等他們學會了好教你。”二玲子順勢摘下兒子的書包,一手拎著書包,一手牽著兒子的手往院裏走。走著走著她感覺這事哪兒好象有點不對勁兒。學校去買鼓號應該跟她吱一聲,最起碼也要客氣一下,不能用我費心費力要回錢,而後就沒事了。比如說買那麼多的鼓號往回運,用自家的車拉也算是一點回報啊!哪怕是說一聲,也叫人心裏敞亮。於新這事出的太欠情理,一定是她用了尤梅家的車。二玲子想到這兒有點沉不住氣。她進屋給兒子洗了一把滿是灰道道的臉兒,兒子一邊被洗著臉一邊說:‘老師讓帶臉盆,明天學校栽樹澆水。”一句話提醒她,學校要栽的樹有楊樹苗也有柳樹苗,何不去換幾棵樹苗,把兒子也領著借此讓於新明白一下,誰的心裏都有數,別拿人當傻瓜。
二玲子讓兒子扛一棵、自己扛五六棵樹苗進得校門就一丟,然後領兒子直奔辦公室。於新笑迎出來,把娘兒倆接進屋。二玲子邊走邊說:“於校長,跟你們換幾棵楊樹栽。你說誰家房後栽柳樹,也不是墳塋地呢!”她說得聲粗氣壯,進到屋來坐在老師們讓過的椅子上,把兒子攬在自己身旁,並且每個桌上都有一隻嶄新的磁化杯,立即引起她的注意。她一下猜想到這一定是買鼓號時,於新順便給老師們買的。幾千塊錢的花費,她本人說不定得啥好處呢!於新一手撫慰著老兒子的頭,仍笑著說:‘怎麼啦?受委屈了。回家跟媽媽告狀了吧!’接著她對二玲子又說:‘剛才他們老師回辦公室說了這事,我們正商量呢!老兒子吹不了號,就讓他打腰鼓。老兒子長得這麼俊,到時給畫畫妝象小姑娘似的,混在女同學當中看不出來。”老兒子聽到自己能打腰鼓,靦腆地樂了。二玲子見老兒子高興,心中的火氣也就消了一半;聽於新說完,又聽到老師們的附和,臉上也不由地帶出笑意,她忙說:“可不告狀了,我還不信呢。昨天晚間我還跟他爸說,不知於新啥時去買鼓號,等買時咱們出車給拉一趟;咱家這些孩子在學校,沒少讓老師們操心。”於新說:“買鼓號沒用咱們去,是小張老師的愛人,就是以前咱學校的小王老師,現在不是賣文具嗎?聽說了咱們要買鼓號,特意給定的貨。商家給送貨時,也就沒在城裏卸車,直接給拉來了。這不,還給每個老師贈送一個杯子。”說著於新急忙拿過自己的杯子給二玲子。二玲子接過杯子,拿在手裏感到沉甸甸,她又把杯子還給於新,她說:“還是你留著吧。我哪有工夫用這杯子喝水,在家又往哪兒擺。’於新說:‘拿著吧。那天我拿錢回來,跟老師們說,要是沒你這錢就借不回來了。’這話算於新說到點上了,二玲子在老師們的眼睛裏也看到讚許的目光,她對老兒子說:“這回滿意了吧,回去得給我扛兩棵樹苗。你們忙吧,我娘倆走啦。”於新還讓二玲子拿著杯子,二玲子怎麼能拿,她又不是為杯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