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3)

臨近中午,老丫來到學校工地;她穿雙高跟鞋,為防止沾上泥土,鞋外裹上了方便袋,挑著好道走,每邁一步地上留下一個鞋跟紮過的坑;喇叭褲被往起褲腳,隨著腳步擺動得更加有力。她是房建喜的小妹妹,今年高中畢業,高考根本沒參加;在家呆著無事,被哥哥動員過幾次,講好條件答應給買輛自行車,總算來幫忙;說是今天上房梁,人多飯菜多,怕尤梅一人忙不過來。她離老遠就看見柱子哥倆在卸車上的水泥,大聲小氣地喊:“二柱子,二柱子!你爸讓你去取馬呢。河套漲水啦!”雖然家搬進城裏多年,但她打小在這裏長大,忘了誰也忘不了柱子哥倆。不僅因為柱子臉上的標記,還有為弟弟打仗當哥哥的神勇。

房建喜站在房下,抬頭看二渣子領兩個人站在過梁上用大錘砸混凝土,鋼筋被不斷地裸露出來,即將砸完。他和二玲子丈夫正商量下午重新支模,爭取趕在天黑之前,把過梁再澆築上。聽到老丫的叫聲,他扭回頭申斥道:‘你不能叫二哥呀!一一沒說啥時去?’

“沒說。剛才我碰上曹叔,讓告訴一聲,他就不來啦。一一我的自行車還在公路旁呢,誰去給我扛來?’

‘放那兒吧!沒不了。”

河套漲水算不上什麼大事,往年裏雨水大的時節也經常發生,主要是上遊來水漫上河套,幾天之後就消退了。每當這時,河套裏放養的牛馬因無草可吃就要被趕回,各管自家的牲口;但早會兒晚會兒都無所謂,牲口不會被水衝走更不會餓壞。柱子哥倆一上午緊忙,把房建喜用四輪車拉到公路邊的沙子水泥等材料倒運學校院裏,活雖已幹完,但房建喜還是讓他們把車卸在學校院裏,馬牽回家去喂,下午再幹點其他的活。這樣連車帶人湊個整工,好給工錢。否則即便給整工的錢,叫人家怎麼接。卸完車,柱子讓哥哥把母馬牽回家,他拉過兒馬飛身騎上。兒馬幹了一上午活渾身是汗,按習慣該是吃草料休息了,不料又被人跨上,在校院裏轉著圈不肯離去。房建喜讓柱子吃了飯再走,下午車上的活也不忙,不用趕時間。柱子豈肯聽,寧可他自己挨餓,也絕不能讓河套裏的馬兒子受屈。柱子穩住兒馬正準備走,尤梅趕到近前,用方便袋裝了兩個饅頭,遞給炷子。柱子接過饅頭,緊緊地攥在手裏,在眾人讚許的目光下策馬而去。

整個河套裏白茫茫一片,水頭已經過去,水不再上漲了。柱子騎馬走在大壩上,朝遠處望去,一些樹木露出水麵,攬牲口人住的窩棚在水光的反襯中,呈現模糊的一片黑影,牛馬也圈在那裏。沿著以往的路線,柱子驅馬下了大壩,水深不過馬的小腿,偶爾還有草尖探出水麵,絲毫不影響馬奔進的速度;可是來到河岔的邊沿情況就不同了,明顯看出水沿著河道的方向在流淌。柱子讓馬對準河岔的道口走進河道,越走水越深,馬開始仰起頭,已不是在走,而是奮力向前遊了。或許水流過急,或許馬過於勞累,等馬遊到河岔對岸時,已偏離了道口;盡管馬奮力向上一躍,但一雙後蹄沒能緊隨前蹄踏出河岔的深水區,河岔的堤岸在水中反而被馬踩塌了一大片,冒著氣泡,一股濁流隨水而去。柱子險些被閃下馬來,他下意識地用拿饅頭的手去抓馬鬃,但沒有抓住,饅頭反而險些脫手,幸好有韁繩在另一手裏。借著韁繩的拉力,柱子重新在馬背上坐好;他有意往後坐一下,這樣能減輕馬前半身的壓力,便於馬的跳躍。為防意外,他把韁繩係在手腕上;他知道隻要自己不離開馬,就不會有危險。就在柱子做著準備的同時,馬的前蹄在水下似乎又一次處碰到了河岔堤岸,突然又是一個上躍。這回柱子真的掉下了馬背,手中的韁繩緊緊地拉住了馬頭。如果馬沒有韁繩的拉扯,帶著柱子或許就躍出了河岔急喘的水流,跳到岸上平緩的水中,結果是一個大窩脖,又回到深水裏。就在柱子劃著水準備站起身時,猛然間感到後背的皮肉一陣巨痛,隨之衣服緊緊地裹住了上身,他被馬刁了起來。馬頭的上揚,他似乎脫離了水麵;他急切地想吆喝馬鬆嘴,但隨著一口水嗆入胸腔,一點聲也沒發出來。接連幾下,柱子失去了意識。馬刁著柱子不可能再躍出河岔,緩緩地沿著河岔水道向下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