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送機上方的燈,照著爭先恐後卸糧的人們;大車小輛擠在這裏,可輸送機傾倒口隻有一個,保管員還在大聲吆喝:快點!快點!天黑啦,一會兒下雪咋辦?糧入不了庫,你們白耗一天啦。二渣子和二弟仗著年輕力壯,車靠不上前,直接抬起麻袋串著車空兒朝輸送機擠去;保管員叫道:票子,票子,拿過來。他二人與其他卸糧人在傾倒口你推我搡總算倒進一袋糧。二弟摸著兜,掏出剛才抬糧時折疊在一起的兩份票據,本想挑出一份,可手凍得麻木不甚好使,聽到保管員的催促:兩張破紙兒,卷它幹啥!都給我吧。也就都遞了過去。保管員拿著幾份票據到一旁集中去簽字。他站在外邊一天凍手凍腳也不易。你爭我搶總算卸完車,二喳子找到保管員,報上自己的名字,保管員翻了幾下,把兩份票據都給了他。這種情況並不稀奇,一家用兩車三車一起賣糧經常有,為的就是好卸糧。二喳子拿票趕車去回秤,果然沒人記得他。偌大的糧庫院內賣糧車多人多,誰還記得誰,隻要出大門不攜帶違規物品則放行。他把車又趕到另一地衡上,兩份票據都回了秤。他要看看哪份票子上最後的錢多,一百斤糧好幾十塊錢呢!他讓二弟把車趕出院外,自己去財務室結帳。
財務室的走廊裏燈光通明,人們排著兩隊等算錢;二渣子挑一隊人較少的排在後邊,他掏出票據這回看得真切,但橫看縱看費盡心機怎麼也算不清楚,到了窗口還猶豫不定該把哪份票據遞進去。後麵的人催著該你了,他把兩份票據都塞進窗口。他趴在窗口外隻見財務人員頭不抬眼不睜一心撥打算盤,絲毫不與外麵前的人相幹,並且很快扔出一把錢和兩張收據。他抓起錢票匆匆離開了財務室。也許是因為財務室的溫暖,二渣子到外麵一點也不覺得冷了,攥著錢的手在兜裏直冒汗。他出了糧庫大門,聽到叫賣聲:麻花!茶蛋!他直奔赴過去。在大門的燈光裏,路旁的小販見人有意要走過來,更是加大了喊聲:熱乎的茶蛋麻花!聽喊聲似乎沒有涼東西,但本人卻不停地倒換雙腳,穿戴臃腫的身體隨之搖來擺去,讓人擔心摔倒能否爬起來;看二渣子到近前的氣勢,就知是個真買主,小販進一步說:買麻花嗎?還有十一根,兩塊都給你,我回家了。小販同時拿過方便袋就裝,見二渣子沒啥反應,索性把麻花都裝了進去;急忙又說:把茶蛋也包了吧,十二個,也兩塊錢;我真回家了,方便袋不收錢!二渣子從兜裏抽出一張“嘎嘎”響的十元錢,遞了上去。小販把方便袋送到二渣子手裏,並說:趁熱吃吧!茶蛋。接著收錢找錢。二弟奔過來,要阻止二渣子花錢;天是比較晚了,但也不至於買吃的。二渣子把方便袋塞到二弟手裏,說了句:走!回家。
出城少了行人,牛拉車不用趕啦;夕陽向晚自奮蹄,何況天己黑了。二渣子拽過麻袋,讓二弟和他一起背風坐並解開方便袋,遞給二弟兩個茶蛋,他低沉著說:‘吃吧,都吃它!”二弟說吃不了那麼多。二渣子說:“剩下給你奶點,給我媽點。我媽最愛吃麻花了。’一陣東北風吹過,夾帶零星的雪花,撒落在倆人臉上。二弟沒話找話說:今冬的雪下得夠晚啦。二渣子說:‘二弟,我跟你說,你可不能對別人說,我把那兩張票子都算啦。”
房建喜和幾個弟兄揚場帶有技術性的活不會幹,隻幫二渣子打完場就開始修橋了。他們把爛橋刨開,原有的石頭扔出來;為增強橋的堅固,需繼續加深橋基,但底層的爛泥無法一步施工到位,隻好凍一層刨一層,每天的進度有限。這樣也好,餘下的時間他們往尤梅家拉石頭。活不急手,連幹帶玩,兩不耽誤;最後一天,二渣子和二弟也上手,頂著小雪,橋上拆下的爛木頭被點著燒水,用熱水和水泥,橋基很快砌起來;為保溫使水泥凝固,拉來豆秸塞滿橋底;利用滾杠的原理,幾人齊心協力,把預製件鋪成了橋麵,幹得真是熱火朝天,煙氣勃勃。晚間回尤梅家吃喝完畢,幾人又把糧食裝上四輪車,二弟和二渣子跟車進城,貪黑為二弟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