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3)

鮑老太太站在窗外看著大孫子倆人打場,進度出奇地塊,心想照這麼個幹法,打場還算活嗎?有多少糧食夠他們打!一群小雞朝她圍了過來,以為主人又是來給喂食。鮑老太太抓出一把苞米,揚在自己身邊,小雞們爭搶上來。她蹲下身,伸手摁住一隻當年的小公雞。小公雞俗稱“小鳳凰”,雖說殺早了幾天,但一樣骨酥肉嫩,與秋天采的磨菇燉在一起,比吃什麼都香。二渣子站在場院邊,看二弟開車壓場,聽到雞叫聲,扭頭奔了過來,被鮑老太太用手擋開,遭到聲高氣壯的叱責:你這孩子,做啥你吃啥!二渣子怕老太太摔倒,不敢強行撕扯。

尤梅家已打完場,石滾子頭天晚間也已被二渣子開車帶回了家,場院裏一下顯得空蕩蕩。尤梅在場院裏收拾一些小活,心想二弟早早就過去幫忙了,她一會兒是不也要去呢?二渣子沒讓,二弟沒說,她有心想去吧,又感到有點邁不開步。這時,房建喜和幾個弟兄坐著一輛四輪車來了,車鬥裏裝滿了煤。沒等車停穩,房建喜首先眺下車,叫嚷道:“這兩小子不要命了,幹得這麼快,我們還想幫兩天忙呢!尤梅告訴他:去二渣子家啦!幾個弟兄從車上拿下大小方便袋,裏麵裝著吃的喝的抽的等;隨即又把煤七手八腳地卸下來。房建喜讓尤梅把方便袋拎屋去,尤梅說:‘你們是來給我家幹活,幹啥要買這些東西呀?’房建喜說:“說是給你家幹活,但其實是給我們自己幹活。’卸完煤尤梅要付錢,能買到鶴崗元煤,而且煤還幹,多給點錢也值。司機笑著擺手,說自己收錢怕挨揍!點上一支房建喜遞給的煙開車走啦。房建喜掏出二弟的工錢和買煤的發票給尤梅,尤梅接過錢感到是不給多了,其他人也笑說讓她拿著吧;看樣子其他人比二弟掙得還要多。房建喜招呼弟兄們別進屋了,快去二渣子家幫忙吧。尤梅拿上一些酒菜跟了過去。

二渣子和二弟看到房建喜幾人踴來自然高興,放下活先進屋坐會兒吧;幾天不見,格外親近。村裏還有兩家住著大馬架子,二渣子家的房子就是其中之一,屋裏一時擠滿了人。房建喜掏出一遝錢又數了一遍,遞給二渣子,這其中包括石頭錢當然比二弟的要多。雖說石頭還堆在山上沒有檢尺,但倆人估算過,又能差幾方,誰也不計較。二渣子接過錢遞給老媽。二渣子媽手裏拿著錢,喜在臉上,這是兒子第一次掙回這麼多的錢,而且家裏從來沒有過!又見兒子有這麼多的朋友來家,她一時都不知怎樣恰當表達自己的熱情了!好在客人並不見外,自已找座,自己點煙,這更讓她手裏攥著錢不知說啥做啥是好啦。尤梅拎著東西進屋,讓一個弟兄忽然想起什麼,他驚詫說:‘壞了!剛才卸車好象沒看見肉?’房建喜不由埋怨道:‘這麼多人看不住幾塊肉,不能說多瞧一眼。’說完,他自己也樂了。弟兄回敬道:“還不怨你!讓車快跑,吹起的煤灰誰能睜開眼睛。”尤梅要回家核實一下,房建喜說:“看它幹啥,丟就丟了,沒丟也沒不了。現在有肉就先吃著吧!”他翻看尤梅拎來的東西裏有肉。弟兄說:“如果丟了,柱子哥倆可能撿去呢!我看見他家馬車去賣糧啦。”房建喜說:‘他撿去更好,總比別人撿去強。’二渣子見尤梅拎來的酒菜,是他上兩天在人家吃過的,他對母親說:“媽,咱把豬殺了吧?!”二渣子媽一聲比一聲爽快:‘行!!’房建喜忙阻攔,對二渣子說:“你還過不過了,多大的豬?胖不胖阿,就要殺。”二渣子媽說:‘有二百多斤呢!可胖了。”娘倆執意要殺,房建喜和幾個弟兄到外邊看了豬,的確如二渣子媽所說,幾人商量說:殺就殺吧。喂糧食的肥豬肉香,咱們每人買點肉,一斤多給幾毛,二渣子不算虧,咱們也吃了好肉。

殺豬是好事,也是忙活人的活兒,由於決定倉促,尤梅想走也走不了啦,幫忙燒水切酸菜,為殺豬做準備。酸菜瓣兒在她手下被片過兩刀,切出的酸菜絲兒又細又勻。二渣子媽從缸裏掏出酸菜再用溫水清洗一遍,看到切出的酸菜自愧刀法的粗糙,索性由著尤梅去幹吧;心想自己兒子將來能娶這樣一個熄婦多好!

二渣子不用打場了,也用不著他。他首先叫四虎子快點過去殺豬,順便到幾家告訴和他年齡相仿比較要好的朋友去吃肉,但他不打算去柱子家說一聲。這些年柱子家殺豬,柱子都是按照家裏的吩咐,找和他老爸一輩的人去吃肉,從沒找過自己的朋友。想到這兒,二渣子又想到尤梅,這要是他的親姐,柱子敢來上門,他會讓柱子爬著出去。最後他去了老會計家,一定讓老爺子去吃點喝點,家裏幾年殺一回豬;相反自己有事沒事去了,沒少在人家混吃混喝。老會計沒在家,他又攆到辛中良原先的家,要親自跟老會計說一聲。

老會計戴著老花鏡,認真梳理每一個數據,從總帳到分帳,再到各戶,應收應支,實收實支,要做到每一筆都清清楚楚,然後交給曹向東。二渣子進屋,見不隻是老會計在整帳,還有曹向東,老更倌正把兩塊木頭添到炕洞裏;炕熱屋子暖,令人感到舒適,他一時不知從誰讓起。曹向東笑道:‘二渣子來了,掙不少錢吧?笑嗬嗬的。’二渣子說:‘哪掙多少錢阿。”曹向東接著說:“你和二弟打完場,抓緊把定購糧交嘍!各種稅費也要收了。’二渣子說:“快,幾天的事。我家殺豬了,來請你們去吃肉。”豬肉雖說能凍住了,可按眼下的天氣殺豬還是偏早點,幾人不解,二渣子說明原委。老更倌推托,說一會兒要去學校劈柴禾。老會計明白二喳子是奔自己來的,解釋說:一是耽誤整帳,二是和年輕人喝酒說話弄不到一塊,讓二喳子回去忙吧。二渣子聽老會計不肯去,曹向東又不便強請,他覺得自己挺沒麵子,躊躇之時,曹向東說:‘去吧!去吧!你這笨蛋,等吃飯時把豬肉豬肝豬血腸,連同燴酸菜端點來,不就完了嗎!’

二渣子打完自家的場,他和二弟接著揚場賣糧;由於房子小沒地方存放,倆人商量先賣他家的。他留夠下年用的糧食,象往天一樣裝滿幾麻袋,這是要賣最後一趟。還剩下一點糧幾條麻袋怎麼也裝不下,但也不裝了,怕壓壞車。借老會計家的小膠車也就承載兩千來斤,由他自家的牛拉著,他和二弟自然也不坐車,跟著牛車溜達走;反正一天的時間怎麼都是賣一趟糧,起早或貪黑快點熳點時間都差不了多少。牛走的熳,車來的晚,等他們到糧庫排隊時仍象往天一樣要排出很遠。雖然他們身上還沒到感覺冷的時候,但也和早來的人們湊到一起,躲在避風的地方保暖,遺憾的是這天有些陰而曬不著太陽。人們擔心著天下雪,也談論賣糧的事,東家賣的糧稱多了,西家賣的糧扣雜少了,誰家糧庫有人賣糧便宜了,相互間不管是否認識,總之存在共同利益,說話也就沒了忌諱。天漸黑了,二渣子才把車趕進糧庫院內檢質撿斤。檢斤用的是地衡,速度很快,二渣子接出三聯單的票據,一邊往秤下趕車一邊看。讀過小學的他還能看明白票據上的內容。雜質攔寫的數他已看過,比上兩次少了點;這回主要看檢斤。在總重攔他看出了問題,與上兩次相比用減法心裏一算,少了一百。他知道糧庫使用的計量單位是公斤,一百就是二百斤,整整差了一袋多糧食。一樣的車一樣的牛,拉著同樣的糧食怎能少這些。他返身回去,用手敲開秤房的窗口,詢問是否秤錯了。檢斤員哪記得你哪天來賣過糧,每天車來車往,誰給你比對那些事去,糧食好壞還有關係呢;站在秤房裏沒好氣地說:剛才你在窗外不也看到秤了嗎?願賣不賣,下一車!隨著話音窗口“砰”地一聲被關了。不賣就不賣!二渣子趕著車往外走。二弟問咋了?二渣子恨恨地說:“不他媽賣啦!”二渣子牽著牛臨出糧庫大門,看到院裏等著檢質排隊的車犯猶豫了,挨冷受凍一天就這樣出去?不隻是自已,還有二弟跟著,明天二弟還要賣糧;再說糧食拉回去放哪兒啊!糧庫亮起了燈,顯得天空更加陰沉沉的,若是下雪,就不是耽誤一天的事啦;他回頭看看車上的糧食,給牛帶的草料已經沒啦,不僅牛要拉著重車,倆人也要跟著走回去。他讓牛把車拉到大門內馬上檢質的車後麵又排上了隊。他決定重賣一遍這車糧,很快通過檢質又拿到了一份票據。這回他把車趕到另一台地衡去檢斤,也不管是多是少了,反正都得賣,趕車抓緊去卸糧吧。二弟倒好了奇,要過兩份票據比對著看哪個多,天黑也不得眼,勉強辨認總算得出結論:原先票麵上小數點後的一百,這回是一百五,毛重多出了一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