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3 / 3)

司機坐在車裏,見剛才院裏跑出的小孩拽著一婦女回來了,想必就是要找的人;說是著急,怎麼不見屋裏人出來?他按響了喇叭。婦聯主任看著炕上躺著還在吃奶的孩子,深受感動,這樣的基層計生幹部多麼不容易!她和曹向東聽到喇叭聲走出屋,說什麼也不讓二玲子的丈夫出門相送,能幫著看好孩子,就是對她們工作的最大支持。在吉普車旁,婦聯主任由曹向東陪著等二玲子走來,可是馬上到了近前的二玲子一言不發,卻捂著腦門愁眉哭臉,婦聯主任忙上前一步急問:這是咋啦?英子嘴快,說是讓四叔給打了。曹向東心中樂,瘦驢拉硬屎仔細解釋道:‘計劃生育不隻是婦女不願意,更多的是男人想不開,仗著是家裏人,可不就動了手。’婦聯主任要看看傷的怎樣;二玲子聽了英子和曹向東的話,當著鄉政府幹部的麵也不便說出實情,她躲著不讓看,忙說過幾天就好了,沒啥大事。但她的避讓還是沒躲過熱情的拉扯,惱門的傷情讓婦聯主任吃驚不小:呀!這還了得,趕緊到衛生院包紮一下,這大冬天傷口萬一凍了,或得了破傷風咋辦?豈敢大意!醫藥費鄉裏給報銷。她要給婦女撐腰,尤其是計生幹部。婦聯主任剛從鄉長那裏得了份特權,開始拿雞毛當令箭,她拽著二玲子不鬆手,推著趕快上車,回頭再找打人的人家,好好理論一番,不管什麼關係,打人犯法知道不?曹向東看見四虎子媳婦剛好走出院門,指給婦聯主任說:‘看見了吧,就是在前麵那個婦女家被打的。’婦聯主任也上了車;車馬上開動啦。二玲子坐在車裏還是捂著腦門低著頭,聞到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頭還真有些暈:突然一個刹車,她的身體向前頃去,被早有準備的婦聯主任抱住;她感到心在翻轉,要嘔吐出來,但強忍憋了回去,眼淚卻嗆了上來。婦聯主任跳下車,對四虎子媳婦說:“是你家打人了嗎?看看吧,傷者在車上坐著呢!”不由四虎子媳婦分說,被婦聯主任推著讓著到了車門前,她扒著車門朝裏看,是大嫂在車裏;婦聯主任吆喝道:‘上去上去!’她被推上了車。婦聯主任隨即擠了上來。吉普車加油提速,拐個彎進了衛生院。四虎子媳婦看一眼閉目含淚的大嫂,似乎一下明白了:大嫂,我也沒說不結育呀,幹啥要抓我啊!又怨又屈,她的眼淚‘刷’地一下流了下來。婦聯主任下車,招呼醫務人員趕緊出來一一隻要到了這裏,神仙也就由不得你啦!

四虎子媳婦剛才在家裏,見大嫂被英子拉走,才鬆開丈夫的腿;抱起孩子滿地轉圈哄慰著:‘好寶貝,別哭別怕,一會兒媽媽抱去姥姥家,看小哥哥。’小公主漸止了哭聲,似乎聽明白了媽媽的意思,淚眼撲簌地看著自己的小被,並伸手要拿。四虎子把小被踢過來,看著女兒嬌屈的樣,還真是心疼。四虎子媳婦包好孩子,讓丈夫抱著先走,她要去看看大嫂隨後再走。臨出房門,四虎子要走大門,被媳婦拉了一把,指示走後門。四虎子媳婦說:‘萬一英子去叫她爺爺,有嘴沒舌的,說不定老爺子真來,你想在大街上挨罵呀。’結果丈夫輕鬆脫身了,她自己沒走幾步卻進了衛生院。

二玲子被包紮好傷處,感到心裏踏實了許多,頭也不那麼暈啦。突然間她意識到四妯娌也來了衛生院,一下清醒過來:這下壞啦!四妯娌被結育,四虎子這個‘驢’還不得真的鬧翻天。她站在手術室外邊,四妯娌已經進去,這可咋辦?她想到辛中良的姐姐在這裏要是能幫忙,最好不給四妯娌做手術。恰巧她想到的人從手術室裏出來,眼睛裏就象沒看見她一樣在身旁走過。她一步衝進醫生辦公室,對醫生悄聲說:“大夫,剛才進去的是我妯娌,我想跟你商量個事。”醫生問什麼事?她接著說:‘我聽說你們做結育手術時,不用盡絕戶刀,一百人當中都會留下幾個還能生育的一一’沒等她說完,醫生急辨道:‘你這是說的什麼呀?那有的事!’說話間醫生穿上大褂就要進手術室。二玲子急中生智,掏出兜裏的錢,攥在手心裏一把塞到醫生的大褂兜裏。醫生怔怔看著二玲子,公共場所怎好推來搡去。醫生隻好隔空喊話般地說:“既然身體不好,手術怕有危險,那麼就戴環吧!

二玲子攙扶著出了手術室的四妯娌,根據她自己的經驗叫四妯娌用手捂著腹部,弓著腰,一步一挪地朝前走。四虎子媳婦隻是小腹略感不適,不至於邁不開步。她知道自己被打了麻藥,所以才沒感到刀口的疼痛。她聽從嫂子的指令,配合著腳步,出了衛生院的大門。吉普車開了回來,一位育齡婦女被‘扶’進衛生院。婦聯主任折身追上二玲子,並擺手叫車開過來;讓二玲子姐倆上車,告訴司機慢點開車,囑咐二玲子回去之後,向“患者”家屬說明護理知識。二玲子讓司機把四妯娌送回娘家休養;司機啟動車,她又感到天旋地轉。原來她暈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