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3 / 3)

房建喜打發走四輪車的司機,把拖拉機重新停回橋頭,等往下拖犁架。他急忙跳下車,迎上前去;見胡局長一本正經走在前頭,旁邊還跟著王所長,一時不知是何用意。他警覺地心想,自己除拉點石頭,沒啥事犯在王所長手裏。礦產局的業務和派出所不搭邊,胡局長無非是為了擺譜狐假虎威;如果“王八匣子”想找茬,就******翻臉,也給胡局長這幫孫子點顏色看看,大不了老子不幹這個行當啦。他先聲奪人地說:

‘幹啥呀,胡局長?親自跑來啦。”

“我問你,拉多少石頭了?’

“沒少拉。這不正想著明後天去你那兒呢。”

‘我來了,你才想起要去。剛才那兩車石頭是給你拉的?’

“對。誰敢騙你!我想拉完石頭,再找你們去,一塊兒給算個數。那時我也能從澱粉廠預支點錢,給你補上稅費。”

房建喜掏出被擠壓得不成形的煙,讓了過去,胡局長拿在手裏瞧了瞧,沒有點上的意思;其他人見局長接了煙,也就跟著接過並點火抽上。王所長擺手不要,房建喜也不強讓;他給自己點上煙,深吸一口。胡局長說:“你說的是真話,沒有別的想法?”

“我能有啥想法,你信不過我?啥事我落下過程,隔著鍋台上過炕,以後我還幹不幹啦!”

一行人邊走邊說,來到橋頭。橋上的擁擠不便過去,胡局長也就停下腳步,他對房建喜也是對眾人說:“正是因為信過你,所以才這麼長時間沒找你。其實我也不想來,畢競在這兒工作過;但你們搞的動靜也太大了,裝藥放炮,半個城都知道拉。快把整個山掏空了吧!我不追究誰的過錯,每個石坑先交二百元的罰款,如果想接著幹,到我那裏去辦證,費用減半。這樣好吧?’

‘局長,這是說哪兒的話,隻有我放了幾炮,整個山才多大呀?拉出去的石頭在那兒堆著呢!稅費我交,其他就免了罷。山上原先就有舊坑,新坑基本是我開的。’

房建喜聽到胡局長把事扯大了,不忍心牽連大家,他自己先承擔了下來。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放炮的事礦產局咋知道?一定是“王八匣子”剛才說的。他聽到王所長問:

“雷管炸藥還有多少?’

王所長或許出於職業的本能,一見房建喜這類人就厭惡,仗著家裏有點小能耐,要麼整天遊手好閑,要麼偷機取巧掙點錢,社會風氣就是他們搞壞的,社會治安也是他們搞亂的。聽到房建喜幹脆的回答:沒了!他根本不相信。

人們聽到采石頭要被罰款,竊竊議論。沒采石頭的人暗自慶幸;采石頭的人心虛,同時也感到不該讓房建喜一人背黑鍋,雖說石頭是賣給他,但錢裝進了自己兜。老更倌說:“這山是生產隊的,從沒聽說采石頭要交錢。”胡局長見有人搭話,要走過橋去,但二玲子卻擋在前邊;僅夠過車的橋麵又堆著拆下的犁頭,如果二玲子不讓開,誰都無法順利來往通過。二玲子本要回家走,但見有人來,就又站住了腳。她並非要擋住胡局長,主要是因為見王所長跟在後麵也要過去,就假裝要走下橋去;因為她先站在橋上,憑啥讓道?所以僵持住了。胡局長既然上了橋,就不便退回去,又不能跟二玲子去爭道,於是隻好站下說:“就因為原先是你們生產隊的山才罰款,要是別處的山,你們這種私挖盜采行為,就犯罪啦。’房建喜不能讓胡局長當眾下不來台麵,問題還沒解決,現在就把他惹急嘍,當真究辦起來,將會牽連更多的人,就不如他自己跟他們周旋方便了。他忙借機勸阻道:‘大局長,別過去了,在這兒也看見了山上那幾個坑。’胡局長看著山說:‘幾個坑?至少有十多個吧!眼看就是新開的。是誰的?’他見沒人承認,轉過身接著說:‘王所長,你給作個見證,我沒多說吧?’王所長確認胡局長沒多說,他急於過橋是想到山上察看一眼房建喜還有無炸藥。在他管轄的一畝三分地上,房建喜光明正大玩炸藥掙錢,而對他不理不采,簡直目中無人。礦產局買摩托下鄉辦公,派出所更需要摩托,可是經費不足,局裏不批,象房建喜這類人多有幾個犯在手裏,買摩托還算事嗎?他苦於抓不住房建喜的茬。拖拉機停在這裏也礙事,他問拖拉機師傅:‘你這是幹啥去啦?’‘開點地。’‘開點地?這時侯開什麼地!開荒去了吧。’拖拉機師傅沒有言語,把拆卸下來的犁頭裝在犁架上,準備一起拖走。二玲子接過話說:“開荒咋了?哪個地不是開荒來的。”王所長無言,這事他管不著!胡局長也無聲,這事也不在他的職權範圍內;但他不由上下打量一眼二玲子。如果說王所長現在能認識一部分村裏的人,那麼胡局長對村裏相當一部分人原先就沒印象。胡局長猜想:近前這個女人也一定采石頭了,但不宜跟她發生衝突。他問:‘你們村現在誰是領導,在這裏沒有?”二玲子說:‘沒領導。是不?沒領導。’她回答完胡局長的問話,又轉頭向橋下的人群強調了一遍,似乎也在有意替老更倌打掩護。那天在自家把老更倌搶白一頓,事後她自己也覺得過份,丈夫又說她:隻說自己不幹就完了嗎!何必說些沒用的。胡局長發現橋下人們的目光更多地投向老更倌;老更倌目光低垂,嘟噥一句:“不幹了!”半年來人們是沒覺得到他管過什麼事,或許說沒啥事可需要他,但聽他公開如此說還是第一次。胡局長看明白了老更倌是負責人,但與他在對抗,他高聲宣布:‘別以為我抓不住什麼把柄,當地政府還在,讓你們一分錢都不會少交。”胡局長在房建喜的勸說下往回走,看到柱子的馬車,似乎想起了什麼,對身前的王所長說:‘看到沒有,這個馬車剛才還拉石頭了,不交罰款,連車帶馬全扣。”

房建喜見胡局長抓住了老百姓的把柄有往回走的意思,他忙攬下柱子的責任,又陪同胡局長要把他們一直送上摩托;一行人走在前麵。拖拉機小心從橋上拖下犁架,縵熳走在中間;犁架上散放的犁頭,要到平地再裝上。最後跟著回家的人們。采石頭的人也都空著手,這節骨眼兒誰還回山上取工具,暫時放那兒也丟不了。

走到摩托前,由於道窄,王所長和礦產局的兩個人隻好推著給摩托調頭,不料挎鬥輪壓過地頭壟上時,帶出一塊木板卡在摩托的檔泥板上;木板上麵的一根釘子紮進了車輪胎。房建喜心中好罵:哪個陰損人幹的!他急忙解釋:這是衝著自己來的。拖拉機停了下來,後麵的人們上前觀看。王所長問:‘這是誰家的地?’二玲子答應:“我家地呀。”‘放釘子幹啥?’二玲子不由上前一步,頂撞道:“我家地就我放的釘子阿?該!”王所長瞪著二玲子,隻能心中暗罵:這個敗家娘們,要養多少孩子呀!計劃生育就該罰錢,不給上戶口。房建喜忙擋在二玲子前麵,並推著她央求說:‘大嫂、大娘、大奶奶,你少給我惹事吧,我一沒地二沒工作,還得活命呢!他轉身又對胡局長和王所長說:‘沒事,我車上有膠水和工具,一會兒就修好。局長你先到王所長那兒待會兒,摩托我給送去。你們坐會兒拖拉機?’胡局長幾人當然沒坐拖拉機,也隻好先去鄉政府,反正走著也不遠。拖拉機開走了,人們回家。幾個弟兄自覺停下來,陪在房建喜身邊。房建喜重重吐口痰恨罵道:“這幫雜種操的,獅子大開口,長著狼下水永遠填不滿;回去寧可給廠長送禮,也不讓他們撈到一分錢。”他翻腕看眼手表,自嘲道:“不怪今天點背,它還停啦。”他看一下太陽,時侯不早了;讓幾個弟兄回尤梅家吃飯,下午準備回撤,山上的活先不幹啦。二弟被留下幫他修摩托,二弟說:‘二渣子還在車那兒等他呢。’他朝自己車看去,發現柱子己經把車趕過橋,在山上正給馬摘套,想是要放馬;看著麵目全非的山坡,還能放馬嗎?這個死心眼兒!他讓二弟告訴二渣子,把工具箱裏沾車用的東西拿來,然後自己去山上把工具收拾到車裏。二弟走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掏煙點火深深吸一口,然後吐出一股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