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更倌遭到二玲子一頓搶白,憋氣又窩火,俗話說當矮子不說短話,打人不打臉,老鄰舊居這麼多年,不看僧麵看佛麵,總不至於當場甩臉吧!他在炕上窩了兩天,把老伴兒嚇得六神無主,哪痛哪癢是不病啦?想喝點啥吃點啥藥是不看大夫?眼看過年啦,還是坐起來吧!他象往天早晨一樣提著筐去撿糞。村裏靜悄悄的,每家每戶的煙筒開始冒煙,都在幹著自已的活,吃著自已的飯。他突然感到自已在村裏就象剛撿到的一泡凍****,有它不多無它不少;當時開會也不過幾個人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過後再碰麵不冷不熱吱個聲,可自己卻拿棒棰當了真,把自己看成一碟菜,人們背後說不定咋笑話呢?頂替侄兒的角色。他恨自己越活越白活,大半輩子這是圖個啥?不缺吃不少穿,不欠東家不借西鄰。想到這兒,他在種地之前,朝老伴兒要了錢,要把分隊時的車馬錢全還上;不是說曹家有錢嗎?就讓你們看看!從此後過好自家的日子,就不信兒子說不上媳婦!當他還錢時:老會計不肯接,不是說好分幾年還清嗎?忙啥。他說早晚都是還,還清了靜心。於新更是不解這是忙啥,為叔家頂替一匹馬的欠款,本是理所應當,而且自家又不忙於用,一旦兩個兄弟有個大事小情,能不花錢?他說:等用錢時再來拿。
看到有人跟著房建喜采石頭掙錢,熱火朝天的幹勁,柱子媽嘮叨個沒完,爺好幾個整天待著幹啥?兩個兒子受影響也有些沉不住氣,老更倌再也坐不住炕啦。他到山上轉悠一圈,人們忙於幹活,隻是隨便招呼一聲,沒人坐下來陪他說閑話;兜裏新裝的一把煙,沒抽上一顆。他問了句喜子呢?說送石頭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他不知坐著等站著等,或是看著別人幹活等;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萬一喜子說句不行,可咋辦?他走了回來,希望半路碰上房建喜單獨說,更好!到了家裏,柱子媽熱切地問:說了嗎?他有了借口,沒見到喜子。柱子媽埋怨:那就等一會兒嗎!讓他去給豬食缸裏挑點水。
老更倌挑著水往家走,快到家門口了,房建喜開著飛車衝過來,但不是開過去,而是減速,猛刹車停下來。他挑著水讓道,因不知房建喜要幹啥,就放下扁擔。房建喜跳下車,用髒兮兮的手抹了抹嘴巴,單腿跪在水桶邊,雙手搬過水桶‘咕嘟’‘咕嘟’喝著透著涼氣的水;喝足之後站起來,抹掉唇邊的水珠,掏出煙,拿出一支吹吹灰塵,遞給老更倌,並用打火機給點上。老更倌接過煙,心想你都是慢點啊!柱子媽拿著豬食瓢笑吟吟地迎出來,問侯道:“喜子,挺累吧?’“累有啥法,手插磨眼兒啦。”房建喜一邊答應,一邊要過豬食瓢,倒了水,給騰著熱氣的車水箱加水。柱子媽問:“喜子,還缺多少石頭,要不讓你叔爺幾個也采點?”房建喜說:‘石頭倒是還缺不少,隻是我拉不過來啦;誰都想讓我先拉,我都不知道拉誰的石頭是好啦。’老更倌聽出有“不行”的意思,臉色漸愧。房建喜看在眼裏,忙又接著說:“叔,要不這樣吧,你們自己采自己拉,反正你家車馬硬;運到工地擺成方,到時侯我檢了尺,運費和石頭錢一塊給你。”柱子媽並沒完全理解房建喜說的是啥意思,但聽出可以采石頭,臉上也由木納轉喜,趕緊答應:“行,行!’
老更倌爺仨動手雖然慢了半拍,但采石量很快趕了上來,甚至超過別人。柱子哥倆采的采運的運,老更倌更是兩頭忙,還要照看喂馬。有時他跟車走到半路下來,在河套裏打車喂馬草,等柱子送石頭回來捎上,夠馬吃上三天兩日啦。仨人分工有序,踩著點,合著步,一天掙上三二十元,一月下來千八百不是小數目,生產隊時一年才掙下幾個錢。分隊時留下的車馬花去的錢,算個啥事?柱子媽裝錢的包癟下去很快還會鼓起來。柱子雖然沒了隊裏的四馬車,但南北二屯誰家能趕出象樣的二馬車;用不上長杆大鞭了,他在小鞭子上輟了一縷紅櫻,為的不是打馬而是甩著威風,兩馬的車輪和四馬的車輪轉得一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