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沉寂了一冬光禿的樹木長出了新芽,綰卿回宮兩月有餘,這期間蕭毅在沒有來坤寧宮,遇上皇後侍寢的日子,蕭毅搪塞不來,就這樣,綰卿日子過得倒也心安,照樣每日定時處理宮中事務,綰卿雖不很熟悉,但有小德子、馮姑姑、夏公公從旁協助,還算駕輕就熟。
隻是來坤寧宮問安的宮妃是越來越少,**的人都是七竅玲瓏心,看皇上冷落皇後,皇後對下也寬和多恩,就逐漸的放肆起來,開始的時候,還找借口稱病不來朝見,慢慢的想來就來,想不來就不來,各自為政了,在一次例行問安的妃嬪散後,私下裏馮姑姑擔憂地對綰卿說:“現在**妃嬪就不把皇後放在眼裏,將來形成趨勢就難以改觀了,長此以往,恐生變故也未可知”。
綰卿也意識到這一點,就思謀著說:“姑姑說的是,我如不想辦法在**立威,恐將來難以立足”。
綰卿這樣說著,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但還想聽聽馮姑姑的意思,畢竟她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又在先孝嘉皇後身邊侍候過,就看著馮姑姑,問:“姑姑,以今時之勢,怎樣才能服眾”。
馮姑姑早有準備,想都沒想就說:“娘娘,可以一人作伐,震懾**”。
“這個主意甚好,我也這麼想”,綰卿點頭讚同。
“但不知娘娘以什麼人作伐”?馮姑姑探尋地問。
“德妃”綰卿不緊不慢,說得是雲淡風輕,馮姑姑聽了,心裏卻是一驚。
馮姑姑本意是拿一般的低等宮妃開刀,沒想到皇後娘娘卻想到了德妃,心裏想:“這皇後娘娘還是年輕,不知事,不知道深淺,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於是就拿起桌上茶壺給綰卿的茶碗裏續了些水,遞過去,斟酌了一下措辭,小心地說:“皇後娘娘的主意固然很好,但動德妃恐引起悍然大波,到時皇上怪罪下來,隻怕弄巧成拙”。
綰卿接過茶碗,胸有成竹地說:“我自有分寸,姑姑不必多慮”。
一日,又是各宮妃嬪向皇後問安的日子,綰卿一早就好整以暇,早早坐於殿上,但時辰已近中午,宮妃們才稀稀拉拉地陸續來了,妃嬪們三三兩兩姍姍來遲,又理所當然地歸座,又三五成群地交頭接耳,有兩個宮妃聲音比別人大些,這個說:“有日子沒見,姐姐近日可好,妹妹想念的緊”,那個說:“妹妹幾日不見,又漂亮了,妹妹是用了什麼辦法,看妹妹的膚色白皙,香粉用的是宮中的嗎?”
這些人全然不把皇後放在眼裏,連馮姑姑看了都皺了下眉頭。
正說得熱鬧,就聽:“當啷”一聲脆響,驚得大家抬頭一看,尤其方才正說得熱鬧的宮妃,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左顧右看,隻見皇後娘娘重重地把青花瓷碗撂在了身邊的高幾上,由於力大,滿滿的茶水濺了出來。
再往臉上看,皇後已收起平素溫婉的笑容,是一臉的寒霜,第一次見皇後震怒,頓時大殿上鴉雀無聲,人人屏住呼吸,齊齊的朝著皇後望去,綰卿開口了,這一次,聲音也沒有往日的柔和,而是冷冷的帶著一股冰涼的寒意,“夏公公”,
“奴才在”看皇後娘娘臉色不善,夏公公不敢怠慢,搶步上前垂首待立等著皇後吩咐。
“把敬事房的管事的給我找來”大家一聽都覺得疑惑,皇後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平白無故傳敬事房做做什麼,要傳也該是皇上才對。
正自猜想,綰卿又說了一句:“把妃嬪妃侍寢的水牌給我拿來”。
“渣”皇後盛怒,夏公公不敢怠慢,領命去了。
大殿上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在說話,都低垂著頭,皇後冷著臉,不安的冰冷的氣流在大殿中遊動。
不肖半個時辰,夏公公就回來了,後麵跟著敬事房的太監,手裏還端著朱漆花卉紋盒,這裏大殿上的妃嬪們緊張的透不過起來,都翹首以盼,見到他們的身影,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緊跟著心又提了起來,既好奇又緊張皇後要做什麼?
敬事房管事跪在殿上:“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不知皇後娘娘昭奴才前來所為何事”,
“呈上來”綰卿的聲音透著嚴厲,在寂靜的空曠的大殿上回蕩。
敬事房的太監一頭霧水,往前跪走幾步,高高把盛著玉牌的朱漆花卉紋盒舉過頭頂,大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綰卿,隻見她緩緩地從明黃雲紋朝服寬袖中伸出芊芊十指,白生生的,嫩如鮮藕,那樣美好,以至於讓人一瞬間的屏住呼吸,突然綰卿以極快的動作把一個羊脂玉牌攥在了手裏,大殿靜靜的沒有一絲響動,都沒有呼吸落地的聲音,靠近皇後坐的妃嬪分明看見皇後手裏拿的是刻著德妃名字的牌子。
隻聽綰卿聲音冷冷的,帶著一股寒風從大殿上刮過:“這個牌子,本宮收了,德妃妹妹不是一直身體羸弱,不能走動嗎,那就從今個起讓她安心靜養,侍候皇上的事還是由這些妹妹們分擔吧”。
眾人怎麼也沒想到皇後會來這一手,大大出人意料,看的人都呆呆的傻傻的。
綰卿又朝敬事房管事太監說:“好了,你回去吧,這裏沒你的事了”。
敬事房的管事太監有些為難,嘴張了幾下沒敢說出來,綰卿見狀明白他想說什麼:“如果皇上問起來,就說我拿了,讓皇上找本宮來要”。
敬事房的小太監這才領命叩頭起身出去。
傍晚,綰卿坐在梳妝台前,不讓雁翎和青枚動手,比照前次迎駕著意打扮了一番。
剛剛裝扮好,“咣當”一聲,菱花隔扇門已被一腳踢開,蕭毅怒衝衝出現在坤寧宮綠雪殿,快步進了西暖閣,幾大步走到綰卿麵前,怒目瞪視著綰卿,可能是情急之下,一改往日的沉穩喜怒不形如色,綰卿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慌不忙地對雁翎、青枚和宮女們說:“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看這個陣勢,都退出去,在寢宮門外石級下垂首待立,以備皇後隨時召喚,雁翎、青枚最後出來,輕輕把門帶上,站在廊廡下。
屋內帝後二人劍法怒張,長久地相互對視著,綰卿沒有畏縮,蕭毅壓下滿腔的怒火,開口問:“朕聽說,德妃的牌子讓你給拿去了,朕還真沒看錯,你這個嫉婦,隻是沒想到,你竟敢這樣囂張,明目張膽,毫不掩飾,枉為侯門之女,安國公是怎麼教導女兒的”。
皇上的這一席話說出口,綰卿不怒反倒笑了,這一笑,咧著鮮紅的嘴,蕭毅別過臉去,綰卿鎮靜自若,眼睛裏沒有一點驚慌,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說:“怎麼臣妾做的不對嗎,如果每日臣子們都不來朝,皇上會怎麼辦,是聽之任之還是整頓朝綱”?
蕭毅被問得啞口無言,轉過臉來,一時沒有找到理由辯駁,綰卿又高昂起頭,挺了挺誘人的峰巒說:“嫉妒會用這種愚蠢之極的方式嗎?用這種方式博寵?”,綰卿的聲音裏有一絲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