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的重量十分沉重,入手的感覺和分量,絕對是材質上好的實木。我費力地掀開箱蓋,頓時灰塵飛揚,隻見箱內裝的都是一些泛黃陳舊的古書,絕大多數都是舊書市場見過的那種線裝書,一本一本碼放得整整齊齊。
我家並非什麼書香門第,全家上下算上戶口本,大概也找不出來十本書,而這時突然發現,家中埋藏多年的秘密,居然是這一箱子比廁紙強不了多少的破書,不禁有些大失所望。我又打開其他幾口箱子,無一例外的都是裝滿各種各樣的書籍,其中一個裝了許多褐色的、封麵印著日文的筆記本,我無意間翻開一看,原來這些都是我太爺爺留下的日記本。
雖然我家裏幾代人,肚子裏都不曾有幾滴墨水,但是聽我爺爺說,在過去的一百多年裏,家中族人無論男女老幼,那皆是飽讀詩書之人,尤其是我太爺爺,據說他曾經遠赴日本求學,是當時有名的外科大夫。日軍侵華期間,他曾在南京的保護區內建立臨時醫務室,救治過許多被日軍摧殘蹂躪的無辜百姓,是名副其實的南京大屠殺的親曆者。
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拿出幾本隨便翻著看了看,我太爺爺名叫胡廣淩,日記中記述的都是他在日本留學時的經曆,以及回國後的一些生活瑣事,但是書中的內容卻令人難以自拔,其中的一段經曆更是離奇古怪、跌宕起伏,簡直比小說還要精彩。
因為原文都是一些文縐縐的言辭,而且是日記體,讀起來未免過於繁瑣,所以我在下麵會對文章略作簡化,以第三人稱的方式講給大家。
事情發生在1925年的秋天,當時,三十歲的胡廣淩剛剛從日本留學歸來,在“上海日租界”開辦了一家西醫診所。那時候上海的正式稱謂還叫“上海國際公共租界”,主要控製權都在美、英、法等西方列強手裏,而所謂的“日租界”,不過是老百姓對上海虹口日本人居住區的習慣稱呼。
那年頭,日本人在上海灘橫行霸道、胡作非為,甭管你是做什麼生意的,都要和日本人搞所謂的“合作”,哪怕是一個道場的小小武夫,也要“無本三分利”,你若得罪了他們,就連那巡捕房中的公差衙役都不會放過你,更別提那些打著商人幌子的日本軍官了。不過,胡廣淩當時完全不需要考慮日本人的威脅,因為他與當時負責“日租界”安全防務的平穀一郎,是日本留學時的同窗校友,所以沒有幾個日本人敢去找他的麻煩。
可是你不闖禍,卻也架不住“飛來橫禍”,這件事情,險些讓胡廣淩葬送在日本人的槍口之下。
話說一天傍晚,胡廣淩最後一次查完房,正準備從診所離開,他的住所離此地還有一段距離,便想搭乘一輛黃包車,可是他四下張望,隻見街道上顯得秋風蕭瑟,異常淒涼,連一個黃包車夫的影子也未瞧見。聽說白天,一位日本領事在“日租界”遇刺身亡,巡捕房的爪牙們立刻實施了宵禁,貧家百姓害怕惹禍上身,紛紛閉門不出,哪裏還敢隨處亂走。
無奈之下,胡廣淩隻得一人徒步走回家中,借著那冷月輝星的微弱光芒,步伐急促得好似腳底生風,走著走著,他忽然發覺自己身邊有些異樣的聲音。
這胡廣淩本就是心思細密之人,再加上生逢亂世,平常出門行走,更加是小心謹慎。這時,他隱隱約約聽見,在這條空無一人的街邊小路上,竟然出現了一陣淩亂細碎的腳步聲,他猜測這必是身後有人在跟蹤自己,此時萬萬不可回頭望去,不然跟蹤者狗急跳牆,自己就更加難以脫身。
他下意識地低頭,隻見地上影影綽綽、樹影婆娑,看不清身後是否有人尾隨跟蹤。胡廣淩走到前方路口處停住腳步,發現附近左右無人,便一個閃身,迅速躲進旁邊一個幽深的小巷。
他微微側目向外張望,忽見一隻渾身黑色、身形輕盈的瘦貓,直愣愣地站在了路口,綠瑩瑩的貓眼四下打量,接著又向別處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