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理解“救贖”這個詞的真正含義到底是什麼。甚至單從字麵上看,這兩個字都讓人感覺相當抽象。如你此刻捫心自問:我的救贖之路在哪?你有答案嗎?千萬別對我說你不需要救贖。因為我們早已在茫然不知間踏上了自我救贖的道路,唯一的區別在於,有的人越走越近,而有的人越走越遠。
再到後來,我學過英語,寫過代碼、建過網站、做過動畫、炒過股票,當過遊戲代練。就像史鐵生老師當年拿著紙和筆在地壇偷偷練習寫作一樣,這些東西也是我偷偷學的。不過後來都被我放棄了,因為那真的不適合我。我無法在那些事情上獲得自我認同。我感覺自己仿佛穿越到那座蕭條破敗的地壇古園,雖然來來往往地走過很多路,做過很多事,卻找不到一個目標,看不到路的盡頭。
那段日子讓我迷茫了很久,也浪費了許多時間。但還好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我終於想明白了何為“救贖”。
如果說,失敗意味著夢想的破碎,那成功就意味著夢想破損後的再次聚攏。這番緩慢的過程,即是一場“自我的救贖”。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沙海拾貝。
你見過貝殼嗎?外表堅硬,裏麵藏著珍珠,一枚枚地埋在沙灘底下。人們都希望找到最大最亮的那顆珍珠,所以必須親自動手,刨開粗糲的沙子,撬開堅硬的貝殼。但是,不是所有貝殼裏麵都有珍珠,絕大多數貝殼其實都是空的。那怎麼辦呢?隻能放下,再找下一個貝殼。於是,人們隻能不斷地重複這一係列動作--刨開沙子,撬開貝殼,再刨開沙子,再撬開貝殼……可能你永遠也找不到一顆黃豆大小的珍珠,但是你知道--貝殼裏麵有珍珠,不是這一個就是下一個。
史鐵生老師當年將大段的生命與時光漫布在地壇的每一處角落,我想就是這樣一個沙海拾貝的過程。後來我看過電影《肖申克的救贖》。當我看見安迪用二十年的時間洞穿監獄的圍牆,細碎的石子從他口袋裏滑落時,我更加堅信--所謂“自我救贖”,即是一個沙海拾貝的漫長過程。
我和老媽那些事兒
我受我老媽的影響很深,但從性格到習慣,從愛好到誌向,我們都大不相同,甚至完全是反著來的。
老媽懷孕時,不沾葷腥,炒過肉的鍋子再炒菜,她聞了一準犯惡心。外婆萬般無奈,隻得另買一隻鍋子,給她單獨吃小灶,還一邊炒菜,一邊數落老媽,說:“肚子裏欠下肉,將來保準生個肉大王……”沒想到這句話真的應驗在我身上,弄得我現在吃飯都是無肉不歡。
那時,我們家住在平房。每家每戶都隔著一道磚牆,門外一處小院,可以種點花花草草。老媽喜歡擺弄這些東西,即使挺著肚子,也不忘給她養的那點兒瓜果蔬菜澆水施肥。別看地方不大,老媽卻著實花了不少心思。小菜不說,單講那兩株挺拔的李子樹,不知費去老媽多少心血。一到了上肥的日子,老媽就要騎著自行車去很遠的地方拉肥料,往往是早晨去,下午才能回來。每次給樹澆水,老媽都用花灑,不敢用水管,說是怕水壓太大,噴壞了樹根。有句老話叫“好樹要好土”,老媽特別看重這一點,所以每過兩年,她就要給李子樹換一次新土。那土都是老媽自己騎自行車一袋一袋馱回來的,她本就身材瘦小,從車上搬運一袋黃土,就顯得更加單薄。這般小心伺候著,終於等到了結果之日,樹上長出了紫紅鮮亮的李子。那又大又圓、又紅又甜的,都分給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我,還有旁的兄弟姐妹。而那又小又酸的,老媽也舍不得扔,摘下洗淨,擱在鍋上蒸,加點兒蜂蜜,放幾塊冰糖,做成了水果罐頭,酸酸甜甜的。老媽說:“這就叫化腐朽為神奇。”
老媽對這兩株李樹能如此費心,實在是因為她對這種樹之人,有極深的感情。聽說,這李樹原本隻有一棵,是太姥爺與太姥姥成親時栽下的。可惜太姥姥去世得早,族中後輩對她幾乎全無印象,家裏甚至連一張她的照片都沒有留下。太姥姥走後,太姥爺舍不得將她的骨灰送回老家,便將它撒進了土裏,上頭又栽了一棵小樹苗。太姥爺說,將來自己死了,骨灰就埋在另一棵李樹下,活著過了一輩子,死了也得過一輩子。可能是太姥姥的魂靈有感,那後栽下的李樹,竟比前一棵長得更加粗壯,結出的李子也更大更甜。
外婆總共生了五個孩子,上麵兩個女兒,下麵三個兒子,我媽排行老二。那時,外婆剛剛生下最小的兩個舅舅,雙胞胎。家裏人口多,糧食短缺,再加上老一輩人都有點兒重男輕女的思想,所以外婆就將老媽和大姨送去那些條件寬裕的親戚家。正逢太姥姥病故,太姥爺一個人孤苦無伴,當即老媽就被外婆打發了去。這個看似偏心的決定,實際上讓我老媽的童年過得十分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