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裏的路程,他已記不清用了多久飛奔。
當初盡凡將這個消息告訴他時的震驚已化成不散的心悸與恐慌,一身戰袍,滿身血跡,不知疲倦,不分晝夜,隻有領角的平安符能讓他心微微平複。
她還在等他。
發狂似的飛赴到寢宮時,那瘦的已經不成樣子的女子已是憔悴虛弱至極,隻有高高隆起的腹部顯得異常突兀。
他幾乎不敢伸手碰她,“阿不,我來了,我回來了。”
“你終於,回來了。”她慢慢揚起笑,淚卻落了。
“很多人跟我說了很多話,我都不想相信,我在等,一直在等你。”
“阿不,先照顧好自己,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全部都告訴你,好不好?”
“我等不了了……”她輕輕搖頭。
“阿不——”
“鳳無聶,看著我說,這一切、都是假、的?”她逼他直視她的眸,任他看盡其中的哀慟和脆弱,“從一開始,便是一場利用與欺騙,是、麼?落月遠嫁;恨醉自裁;還有笑笑,這一切,都與你有關,是、麼?”
他眸光暗了暗,終是沉默。
“就當可憐我,告訴我,不行麼?”
她的淚水滴落在他的手臂,男人似乎微微一震,對她對視的眸,比任何時候要有深與沉。
“我隻能說,這其中唯一的意外,”他凝著她的眸,輕撫著女子滿是淚痕的臉,“就是我真的愛上了你。”
……
“嗬嗬——”她笑了,擋開他的手,淚卻落的更凶,“受、不、起。”
如何能信,他對她的欺瞞,不是對她承諾終身之時;不是狼牙寨主風一橫之時……
一場盛世之局,原來早已擺好,隻剩她,粉墨登場。
手緊緊扣死,臉上隻餘麻木,終於,腹部的劇痛開始清晰起來。
“呃——”
“阿不!”
“娘娘剛才喝了引產藥,隻怕是藥效發作了,主子身份嬌貴,還是先行撤離血腥之地吧。”
“引產?!”
“主子竟是不知?難怪,若是早知,也不會此刻才趕來。請出去吧,娘娘這裏,淺意自會照料。”
殿內一下忙亂了起來,濃鬱的血鈍腥氣刺紅了他的眼。
他傻傻站在那,似乎還沒有從刺目的血紅中回過神來,從未有過的恐慌襲上心頭。
他們的孩子,沒有了?
一個踉蹌,他腦中一空,望著被重重帷帳隔著的內殿,木然看著忙亂的宮侍,腳下宛然扣上了千斤重石,隻是慢慢的、一步一步、失神的走出。
望著飄雪,他不覺冷,想什麼,不知道。
直至房門再次打開,嬤嬤端著的一個蓋著白布的血盆幾乎是立即奪了他的視線——
“皇上——”
是一個已經成型的男`嬰,眉眼像她,隻是,沒了呼吸。
這是,他和她的孩子。
“好生,安於皇陵吧。”他微抖著收回手。
寢宮內,宮婢跪了一地。
看著她毫無生氣的躺在那,前所未有的恐慌卷來,他緊緊握起她冰涼的手——
“啊不,你氣我,惱我都不打緊,隻是求求你,不要折磨自己。”他啞著聲音懇求著,執著女子的手,隻有心慌的顫抖,怕一閉眼她就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