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試探(2 / 2)

畫上的人紫衣金冠,迎風負手而立,鳳目微挑,臉上的笑容暖如春陽,清貴之氣逼麵而來,讓人自形慚穢,不敢仰視。

少年渾身微微一僵,有一刹那的呼吸頓停,所幸皇帝並未觸碰他的身體,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臉,少年垂下眼瞼,輕聲道:“隻覺得麵熟,竟好象在哪裏見過一般……瞧他服飾,應該不是大秦人……”皇帝移開目光,看了看畫像之人,恍然笑道:“難怪你會覺得眼熟,你應當經常對著鏡子勾麵,有沒有覺得他和你長得很象?”

此言一出,少年渾身一顫,慢慢將眼光移到畫像之上,竟似看到呆了一般,半晌才顫聲道:“陛下,這人是誰?我是被班主在一個大雪之夜撿來的,並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也許……”隨後又搖了搖頭,低聲道:“瞧他衣飾華貴,應該是一個世家公子,又怎麼會丟下自己骨肉?容飛又在癡心妄想了。”

皇帝看著他眼中閃動的水光,倒似不在作偽,不禁暗暗搖了搖頭,輕聲道:“他是南燕的前太子蕭宇宣。”

“南燕太子蕭……”少年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停了停,仰臉笑道:“蕭什麼呀,我一下子竟記不得了。”

“蕭宇宣。”宇文超似乎想起了什麼,眸子亮了亮,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當年朕還不是皇帝,曾混在使團中出使南燕,在大殿見到他時,驚為天人,若不是親眼所見,實難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偏偏又不帶一點脂粉氣,再見他和使臣談判時針鋒相對舉重若輕,實為我輩大丈夫。隻可惜,我和他是天生的仇敵,他若是登上帝位,必為我大秦一個勁敵……”

“哦?那陛下和他……”少年斜睨著他,嘴角的笑容卻有些冷。

宇文超猛然回神,輕拍了拍少年的臉,失笑道:“小鬼頭,這你也要吃醋,他貴為南燕太子,朕還能對他怎樣?就算傾全國之力攻下南燕,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多半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定會殉國而死,又怎會容朕如願?再說……他已經死了三年了。”宇文超輕輕歎了口氣,悠悠道:“朕雖離間他父子之情,卻也不想他死。第一次在王府見到你,朕還以為,你是他的……你和他……長得這麼像。”

少年嘴角一撇,淡淡道:“陛下,這是我聽到的最可笑的話。他是太子,我是卑賤的戲子,一生下來就被丟棄在荒野裏,連爹娘都不知道是誰。我和他之間有如雲泥之別,怎麼會有聯係……”

話未說完,皇帝已俯下身,將他一把抱起,展眉笑道:“今日可也奇怪,朕竟和你說了這麼多話,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兒晚上,朕可要好好兒地疼你……”

折騰了半夜,宇文超已經睡熟,一隻腿彎曲著壓著少年的小腹,粗壯的右臂橫過少年的胸膛,將他抱得緊緊的。

少年仰麵躺在寬大的龍床上一動不動,一雙鳳目睜得大大的,眼神空洞麻木,若不還有呼吸,簡直就同死人一般。

剛才在書房裏,在看見蕭宇宣畫像的那一刹那,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要奪路而逃的衝動。父王若在天有靈,看到現在的自己,是心痛、傷心還是憤怒?或者兼而有之吧。三年前,當他握著父王漸漸冰涼的手,答應他要好好活下去的時候,十一歲的男孩,又何曾想到,接下來的路就象在刀尖起舞,每一步都有鮮血滴下,那麼多的難堪和屈辱,又怎麼輕易忍得下!

雖說以色侍人在神機司言早已不新鮮事,隻要完成任務後全身而退即可,命懸一線,誰還會在乎這身臭皮囊?可糟就糟在他的身份。若在西秦宮中發生的一切傳到大燕朝廷,他基本上就要自絕於皇室了。可他就象在沙漠裏將要渴死的旅人,明明知道喝下去的是毒水,卻還要喝得涓滴不剩!

毒可以留到以後慢慢解,水若不喝下去,他眼下就沒有活路!

當年,秦王入東宮宣旨,廢黜了蕭宇宣的太子之位,他便認定了秦王是殺父的仇人,可一聽剛才宇文超的那幾句話,似乎又沒那麼簡單,秦國似也插了一手。

少年慢慢側頭,看著那張熟睡中的臉,嘴角浮起冰冷的笑容。他不著急,假以時日,過去的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少年慢慢閉上了眼睛,藥效已過,真氣重新在體內流轉開來,全身暖融融的,如沐春陽,他明顯感到自己的內力比來時又流沛了許多。幼時在神廟裏大祭師命他囫圇吞棗背下的心法,一句一句地浮上心頭,他必須抓緊這兩個時辰好好用功,不然天一亮藥物送來,他的真氣又要被分散壓製在全身的筋脈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