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與魔鬼打交道的人

1.押解張子強

1998年12月5日。中國內地再次響起了正義的槍聲。隨著那聲槍響,“世紀大盜”張子強罪惡的靈魂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遊蕩。新華社播發這條消息時,一中隊中隊長高明正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為了這條震撼人心的新聞,他付出的太多了,沒有人知道這新聞背後的新聞。

對於張子強這個人,高明應該比一般人了解得更多:

人稱“大富豪”、“世紀大盜”的張子強,4歲步入黑道,犯有走私爆炸物品、持槍殺人、搶劫、綁架勒索等嚴重暴力罪行。涉案人員達32人,曾叫囂要把全港10大富豪挨個刮一遍,並兩次綁架兩名香港著名富商,分別成功勒索0.38億港元和6億港元。張還多次與香港警方激烈交火,是個十惡不赦的人物。

高明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和張子強這樣的人物交上了手。

1998年初,包括張子強在內的該犯罪集團主要成員紛紛在內地落網。

6月23日晚,賽金山和胡國忠及參謀長李紅光一行,驅車來到一中隊。

一進會議室,幾位領導便宣布開會。會議開得很短,首長隻是指示要押解一批重要案犯赴廣州,代號“9810”,具體是什麼人,沒有明確。但憑著職業敏感,高明還是覺察出這是一次非同尋常的任務。會議結束時,賽金山突然提高嗓門強調:此案是香港回歸祖國後,由公安部直接指揮,調動全國公安機關共同破獲的大案。廣東省公安廳副廳長朱明健在部署任務時說,隻要稍有差池,將無法向黨中央交代,無法向7000萬廣東人民和600萬香港人民交代。希望你們,嚴密組織,周密部署,絕對安全,不得有誤!

是日晚,深圳暴雨如注,狂風呼嘯。一中隊值班室裏的燈火徹夜通明。

作為這次押解任務指揮官之一的高明不停地在房內踱步,時而盯住牆上的地圖,時而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手上的香煙一支接一支點燃,隨著升騰的煙霧,他的大腦在高速地運轉。

這是一次沒有通知押解路線、押解終點的絕密行動,所有行動遵從專案組臨時下達的命令。但處置情況的預案,必須由他來做出,而且要考慮到可能發生的種種變故,應變措施要滴水不漏……

淩晨3點,高明胸有成竹地吹響了緊急集合哨。

3分鍾後,3名荷槍實彈的精兵強將頭戴鋼盔,身著防彈衣,在風雨中集結完畢,整裝、編組、動員、登車。隨著高明一聲令下,中巴車穿過夜幕趕到了關押人犯的看守所。

現場已被全副武裝的武警、公安特警嚴密封鎖,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

由於任務特殊,此次押解不能采用防護設施良好的囚車,而大膽地改用普通中巴,為押解增加了更高的難度和危險係數。

高明想起張子強被關押期間曾揚言出1000萬元請人劫獄的傳言,本已沉甸甸的肩上又增加了巨大的負荷。

事實上,張子強的罪行之一,就是私藏強力炸藥400公斤,雷管2000枚,導火索500米,這番準備,目標明確:炸香港赤柱監獄,營救同黨葉繼歡。

淩晨4時10分,大雨滂沱,10餘名戴著麵罩和腳鐐手銬的案犯全部被押上車。上車時,其中一名案犯突然發問:“我們要去哪裏?”戰士袁惠忠嚴肅地答道:“到你該去的地方去!”

隊伍準備出發之際,高明被告知出發時間臨時推遲半小時,緊接著10分鍾前下達的押解路線又一次改變。

風在吹,雨在打,押解路上,官兵們始終緊握手中槍,嚴陣以待。高明每隔0分鍾就要求檢查一次案犯的腳鐐、手銬,防止鬆動和遭到破壞;同時,還得不斷檢查案犯的嘴巴,防止案犯咬斷舌頭。乘車押解要求官兵與案犯貼身而坐,未經許可不準與案犯講話。

到了廣州,雨下得更大。廣州市區押解車輛通行的部分路線被交警嚴密封鎖,製高點上埋伏有特警狙擊手。在市郊某地,車隊稍停片刻,很快兵分兩路,分頭開進。

10點30分,案犯在廣州市某看守所交接完畢,高明和擔負押解任務的武警官兵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2.空中較量

被押所有人物都要高度保密,製定的所有預案要有假想敵,沒有人告訴你會遇到什麼情況,沒有人告訴你該怎麼辦,這是高明和他的戰友們所執行任務的一個共同點。

1996年4月。

震驚海內外的“9601”特大跨國販毒案在雲南昆明破獲!此案是建國以來破獲的最大一宗毒品走私案。

號稱“亞洲第一毒梟”王世檻為首的販毒分子,分別在雲南和深圳落網,如何將王世檻從昆明安全押解回深圳?這一艱巨的任務又一次落到了高明的頭上。這次任務的特點是:長途空中押解。

坐飛機押解,就不能帶槍彈。赤手空拳押解如此重要的罪犯,稍有半點閃失,後果將不堪設想。

高明在中隊挑選了5名軍事素質過硬,擒敵技術精湛的官兵組成押解小分隊,並精心製定了周密的預案,對可能發生的一切情況進行了設定。

出發前,押解小分隊進行了多種方案的演練,出發時,官兵們每人隻帶了一根背包帶。

到了雲南,麵對隻帶了幾根背包帶的深圳武警,雲南警方似乎有所擔心,拿出幾副手銬遞給高明。

在關押罪犯的看守所,高明命令戰士兩個押一個,左右夾緊,先後將4男2女6名毒犯押上車,直奔機場。

除了6名毒犯,高明手中還提了一個沉重的大皮箱。這個皮箱,他一刻也不能離手。

這也許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提這麼重的東西:箱子裏麵裝了250萬毒資,如果丟了東西,很可能會因丟失罪證而使這些境外毒犯逍遙法外。

手,高明的手,一層微微的細汗慢慢滲出。

6名販毒分子被打扮成“乘客”,分兩批由高明帶領手無寸鐵的15名官兵押上飛往深圳的航班。飛機上,罪犯被安排在機艙艙尾,由武警官兵把罪犯與機上乘客、罪犯與罪犯之間隔離開來。

對於首次執行空中押解任務的高明和他的戰友們來說,此時此刻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百倍的警惕。全神貫注的他們不能吃喝,寸步不能離開座位,必須嚴密注視著機艙內的一切可疑舉動。

飛行途中,受氣流影響,飛機出現劇烈的顛簸,一個從廁所裏出來的男青年順勢向艙尾撲了過來!事發突然,絲毫沒有懈怠的高明從座位上彈起,周圍的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高明已將那個人壓在自己的身下,然後一個麻利的擒拿動作,將其反剪雙手推向前艙……

飛機在深圳機場徐徐降落,當武警官兵押著罪犯走下舷梯時,手持麥克風、照相機、攝像機的記者們蜂擁而上。高明迅速拉低了帽簷,將罪犯押上警車迅速離去。

3.智勇擒狂徒也許,真的是一種注定。高明無法知道,明天他又將與什麼樣的惡魔交手,這是高明的注定。

事實上,大毒梟也好,殺人狂也好,雞鳴狗盜之徒也好,遇到高明,這是罪惡的注定。在高明的記憶堤壩裏,還貯藏著這麼兩個故事。故事一:

一天,泥崗村一居民為報複而行凶,懷抱烈性炸藥,封鎖了其報複對象所住樓房的樓道,衝樓,叫囂要炸得對方全家一個不留。就在這戶人家驚恐萬狀,狂呼救命,圍觀的群眾也一籌莫展之時,一名身著迷彩服、身材高大的武警正順著樓房後麵的下水管道敏捷地往上攀爬……他,就是聞訊趕來的高明。

在沒有任何安全保護措施的情況下,高明如機敏的猿猴,噌噌幾下就攀上了八樓。此時,一名戰士根據高明的安排,也從樓房的另一麵悄悄地爬入樓內,二人形成了前後夾擊的有利態勢。正當犯罪嫌疑人在八樓邊叫囂恐嚇,邊來回走動時,高明瞅準歹徒背過身去的當口,縱身跳進樓內,飛起一腳踹掉了炸藥包。與前來接應的戰士一起將歹徒製服。故事二:

一件震驚深圳的惡性殺人案發生了。

吳某貪贓枉法,長期包養情婦,事情敗露後,喪失人性的吳某用汽車將情婦活活撞死。

這又是一樁棘手的案子。吳某曾在少林寺習武,武功高強,又隨身攜帶槍支,是深圳某派出所的負責人,其手下的保安大部分是他親自從少林寺挑選出來的,要捉拿吳某,談何容易。重擔又一次落在了高明肩上。

高明接受任務後,帶領一名排長,在幾名幹警的配合下來到吳某的辦公室。此時的吳某正在辦公室裏品茶。高明與吳某以前因工作關係有過來往,相互認識。

但高明的到來還是引起了吳某的警覺,吳某的右手下意識地向別在腰間的手槍摸去。情況緊急,如果強行抓捕,展開火拚,難免會出現流血犧牲。

“要趁吳某沒有完全了解我們來意之前,避強攻而智取。”高明這樣想著,已滿臉笑容地向老熟人吳某走近,並準備跟他握手,同時朝配合行動的人員使了個眼色。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吳某右手離開腰際與高明相握之時,高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折腕牽羊”將吳某摁倒在地……

這樣的故事,太多,太多。

多了,於是就有人說,高明,這個人打打殺殺還可以。

話外之意,不言而喻。

對於這一點,高明也思考過。為了完成上級交給的“打打殺殺”,他從軍12載,僅回過山東煙台老家3次,探望年邁的父母。盡管家裏有愛妻嬌兒需要親情的嗬護,更有重病在床的嶽母需要照顧,一年中他在家裏的時間加起來還超不過兩個星期……

但高明,畢竟還是把那句話往心裏去了。要不,他就不是高明。

要不,他就不會憑著隻有小學文化的功底,硬讀下了武警工程學院的函授大專文憑。

一、深圳,請記住他們

1.血寫的文明

據史料記載:從公元前496年到公元861年的3357年中,地球上共發生過3130次戰爭;從20世紀40年代到90年代的50年間,便爆發了160多場戰爭。

因為軍人總是和戰爭這個詞聯係在一起,有戰爭必然要流血,所以軍人與那個“血”字永遠脫不了幹係。

隻要鑄劍為犁的那一天沒有真正降臨,軍人隨時都要做好流血的準備。

我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曾被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代軍人的鮮血澆灌過。黃埔軍校曾唱出“以血澆花,以校為家,臥薪嚐膽,努力建設中華”的校歌。紅軍初創時期的軍人的誓詞是:“拿我們的頭顱和熱血,換來蘇維埃新中國。”

和平年代,沒有機會感覺戰爭的年輕士兵,則更喜歡在訓練場上呼喊:

掉皮掉肉不掉隊,流血流汗不流淚。

愛國需要軍人流血,愛民同樣需要軍人流血。在深圳市支隊,很多官兵伸出胳膊,把針頭一頭紮進自己的血管,一頭紮進陌生市民的血管。

據不完全統計:近年來,深圳市支隊官兵無償獻血30餘萬毫升。那一個個關於士兵與血的故事,那一幕幕感人的場景,通過媒體的覆蓋,時常不經意地溫暖著特區人的內心……

隻有萬人才見其一的罕見血型,才能拯救一名孕婦的生命。深圳市血液中心開始在數以萬計的無償獻血者檔案中尋找……

2000年2月15日,深圳市支隊二中隊戰士王文傑收到深圳市龍崗區一位孕婦的感謝信,引出一段感人的故事……

1月29日下午5時55分,深圳市血液中心的一個緊急電話打到支隊值班室。

深圳市龍崗區人民醫院一名已有6個月身孕的婦女,因患妊娠高血壓症嚴重貧血。如在3個小時內得不到血液補給,孕婦及其腹中胎兒雙雙難保。而這名孕婦所需的A型RH陰性血在我國十分罕見,一萬人中僅有1至2人屬於此類血型,因此血液中心沒有這類血液庫存。人命關天!深圳市血液中心的工作人員在全市範圍內緊急尋找血源,他們在全市數以萬計的無償獻血公民的檔案中細心查找。

電腦,最大的優勢是查找資料快捷、準確,當工作人員把需要查找的關鍵詞輸入電腦時,屏幕上很快閃現出一個令他們振奮的驚喜:“王文傑,武警深圳市支隊戰士,A型RH陰性血”。

“就是他!王文傑!”工作人員欣喜若狂。

求助電話在深圳市支隊院內引起了強烈震動。支隊接到報告後,立即指示警務部門迅速行動,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王文傑,盡最大的努力搶救生命垂危的孕婦!

6時零5分,警務股報告:王文傑是二中隊五班戰士,目前在銀湖單獨執勤點站哨。

為了爭取時間,支隊領導建議血液中心將車直開哨位,現場采血!“嗚——嗚——”救護車警報聲擠開了特區下班時的高峰車流,風馳電掣般駛往王文傑所在的哨位。他們馬不停蹄地給替換下哨的王文傑消毒、量血壓,采血針眨眼間紮進了小王的血管。

5分鍾後,帶著母子生命希望的400毫升A型RH陰性血,緩緩地流進血袋。

7時30分,王文傑的鮮血流進了生命垂危的孕婦的血管,孕婦及胎兒安然無恙。

據悉,這是王文傑入伍兩年來第二次無償獻血。退伍的前一天,劉偉生在等待。

劉偉生是深圳市支隊警通中隊戰士。

就在劉偉生已經卸掉了肩章、帽徽、領花,戴上光榮的大紅花,爬上了運送退伍兵的大卡車時,他等來了深圳市獻血辦公室送來的“無償獻血金質獎章”。

這是我國《獻血法》頒布以來,深圳市第一個獲得此項金質獎章的人。

此前,劉偉生已經獲得過“無償獻血銀質獎章”和“無償獻血銅質獎章”。

這也許真是劉偉生入伍當兵以來最大的收獲。金、銀、銅3枚獎章,使他的靈魂得到淨化。劉偉生995年底從廣東梅州市入伍。在他18歲那年,父親患肝硬化住進了醫院。沒幾天,劉偉生發現父親病情惡化,醫生說需要立即輸血,但當時醫院沒有足夠的血漿。無奈之下,隻好采用了一位不法“血頭”提供的血。由於血質差,父親溘然長逝。從此,“為社會無償獻血,決不能讓父親的悲劇重演”這個念頭,在悲痛欲絕的劉偉生心裏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1997年11月16日,劉偉生外出辦事經過一家醫院時,發現門口貼著一張緊急告示。一位民工受重傷被送進醫院來搶救,急需輸血,因血庫無存血故張榜重金征集獻血者。劉偉生不言不語,挽起袖子,獻了300毫升。

民工得救了,劉偉生悄悄地走了。

這是劉偉生獻血經曆的開始。

幾年來,劉偉生在不影響執勤和訓練的前提下,先後10多次主動到深圳市獻血站獻血,累計達5000毫升,救助重危患者40多人次。《獻血法》頒布後,劉偉生在部隊積極宣傳,使身邊戰友認識到無償獻血的重要意義,在他的影響下,先後有40多名官兵主動加入到無償獻血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