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羅盤(2)(3 / 3)

非典時期贈張伍

長夜唯我醒,久思事必明。風雨壓城日,寂寞煉三軍;勸君別說老,夕陽托清晨。龍在飛天前,屢被魚蟲輕!

黃飛這邊裝模作樣搖頭晃腦吟罷,那邊燕子已臉色發白,緊張地去偷看羅盤。

半晌,羅盤微仰著臉,閉目不語。黃飛也開始沉不住氣。心說壞了!千萬別關公門前耍大刀,反而砍傷了自己,那不僅鬧出笑話而且讓羅盤瞧不起——那個叫鄭北京的什麼作家,千萬別誤我黃飛!

羅盤終於睜開眼,卻問了一句使黃飛心驚肉跳的話:“老兄,恕我冒昧——這首詩,真的是你寫的?”“當然啊!嗬嗬,我平常就是沒事胡謅而已。”黃飛開始額上有汗。“老兄,佩服!佩服!”羅盤竟站起來,欠著身子與黃飛緊緊握一握手:“這樣的詩,我是寫不出來的!”羅盤對坐在一旁一頭霧水的燕子講評道:

“詩貴在氣。你看,‘長夜唯我醒,久思事必明’,一下子將調子定得準準的,就像唱歌的人講究先聲奪人。同時,‘久思事必明’,充滿哲理性,黃飛兄如果不是有著豐富閱曆和深刻思考,是寫不出這樣的佳句的。‘風雨壓城日,寂寞煉三軍’,意指變壞事為好事。非典那陣子草木皆兵一片混亂,想必大家仍然記憶猶新。這句頗有氣勢。到了‘勸君別說老,夕陽托清晨’句,卻是降了至少一個八度,這樣一來詩的氣勢在整體上有了上下起伏——有張有弛是詩歌創作的高妙之處。最後句:‘龍在飛天前,屢被魚蟲輕’,可謂狂妄至極!但細細揣摩,卻又有著聚斂的張力。因為龍尚未飛天,詩人隻不過是在做一番展望一番積蓄一番激情的抒發而已。同時也是對友人的鼓勵與鞭策!”

一席話,說得黃飛和燕子雙雙目瞪口呆!“不好意思——我是語文老師,這樣長篇大論慣了。但是——詩是好詩,真是好詩!”

羅盤又示意黃飛喝酒。黃飛一飲而盡。他媽的,這酒是敬那個隻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鄭北京的!

一直等到快兩個小時過去,那溫火熬著的魚湯終於沸騰了。

他們開始吃魚。那魚的鮮美,使黃飛終生難忘。

他們與羅盤依依惜別。羅盤酒已多,喋喋不休要黃飛多寫詩,將來結成集子,一定先寄他一本。

“我不送你們了。學生馬上期中考試。我這些天都在給他們補課!從11月1號就沒歇著。”

黃飛默默地念著“11月1號”,那是肖羽被殺的日子。然後,揮手與羅盤作別。

他們打了一輛車,直奔北京方向。司機因為有了這樣一個肥活,興奮得差點快把油門踩破。

“喂,黃飛,羅盤這個人挺癡情的……”燕子忽然這麼說。

“是啊,詩人嘛……”黃飛輕聲地接過她的話喃喃自語,“他應該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可我們要找的人又會是誰呢?”

“他還記著肖羽的生日……”燕子仍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黃飛酒有些上頭。黃飛依稀記得,羅盤說自己因為是個詩人,在這個縣城反而不被人理解,與眾人有些格格不入。加上在這小地方,年過三十未成家就已是老大難。於是,去年底,他同學校一位燒飯的農村姑娘結了婚。

“她看不懂我的詩,但天天當寶貝似的供著……她愛我。”羅盤這樣說。農村姑娘愛他。可他愛她麼?人生的痛苦往往就在於此,我們愛的目光所指,總是彼此交叉,卻又遙不可及……“喂!黃飛,在想什麼呢?”燕子用手指捅了黃飛一下。“沒想什麼啊?”黃飛對燕子說。“黃飛,那做饞嘴魚的王婆跟水滸傳裏的王婆一樣,是個十足的陰謀家!”燕子忽然極其肯定地評論。“她又怎麼得罪你啦?這麼貶低人。”黃飛知道燕子一般很少去評論他人,這回應該是有了十足的證據。“那魚,叫什麼饞嘴魚——她故意用溫火去熬冰涼的冷湯,用了兩個多小時魚才熟。你動動腦子,人要是餓了兩個多小時,就是吃稻草也會味道鮮美啊!”

黃飛不禁為燕子的理論所折服。“對了,那首關於‘非典’的詩,你是什麼時候寫的啊?我怎麼從來沒有見到過啊?”燕子忽然好奇地問。“是我抄的。”黃飛知道瞞不過她,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你臉皮真厚!”燕子這回不是用手指捅黃飛,而是狠狠地在黃飛臉上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