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失意的傾訴(1 / 1)

15.失意的傾訴

我和一群朋友一起去登山,他是落伍者,在眾人後麵一直落落寡歡。那晚我們宿在山間木屋,大家都睡了,他一人在火邊悶悶獨坐,神情很淒慘。我來到他身邊,決心陪一陪他,因為誰都有難以釋懷的時候。

林間的小屋,昏暗的燈下,他開始向我傾訴他的心曲:事業的不如意,上峰的偏見,朋友的曲解,同事的相煎,他說他的心很沉,活得很累。我靜聽他的傾訴,那傾訴自然流暢,如窗外汩汩不斷的溪水,迂回曲折,清澈透底。我說我會做他保了險的永久朋友,無論環境有無改變,地久天長,我都願聽他的傾訴,或許那傾訴的內容已變,或許我們已白發蒼然……

他感動了,說這是朋友間難得的真情,是人與人可貴的溝通。他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感謝上蒼厚賜,從今往後,再無別求,惟願青山長在,綠水長流。

他電話的七位數字的號碼我精心保存著,記在通訊簿的首頁,記在心的重要位置。我盼望著再聽到他的聲音,盼望著聽到那流水般的如意與不如意。電話鈴響過無數次,不是他,每每念及那流逝的清溪,我隱約感到那晚的溪水已去,新來的依然陌生。

有過碰麵,是客套的寒暄;有過交往,是簡單的公事公辦。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撥下了默記已久的七位數字,他接了,電話裏說:“喂”,我說你好嗎?他說很好,我說我也好,他問“有事?”我說沒有,他說“有事就給我打電話”……談話似乎再無法繼續下去,我禮貌地說了再見。

放下電話,我明顯覺出了此舉的多餘,覺出了自己的幼稚可笑。反過來我又問自己,難道隻為“有事”才打電話?為“事”而打的電話又有多少?我知道,以後我再不會撥動這個七位數字了,隻這短短的一瞬,它的排列順序便已變得模糊不清。

後來我從朋友處知道,他已升了官,而且最近還有進一步升遷的可能。相煎的同事已敗陣歸順,成為“臂膀”,持偏見的上峰也已離退,再不能幹預左右,總之,一切都變得很如願。

我為自己救世主式的多情感到羞愧,也為那山林的夜晚感到惋惜。人不總是處在失意之中,即便失意中的人也未必能展示他的真情實感。人生一二知己會有,但誰也不能保證它的牢固與久遠。

然而令我擔憂的是他再度失意時是否還會有昏燈長夜以及綠水青山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