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這位鄧大人的神情變化。
“一個新來的人嗎?嗬嗬!嗬嗬!”鄧大人一連嗬嗬了兩次,很明顯他對哨頭張宇懷有著某種不一樣的看法。
“正所謂位卑未敢忘憂國!”張宇心想對方既然是那一位英雄人物傳下的後人,跟他來上壯懷激烈熱血慷概這一套多半能有點用處,於是說道,“我原本是一介草民,既然是光榮加入了帝國海軍,身為炎黃子孫,那就必須跟侵略者血戰到底。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我現在唯一的顧慮就是,作為區區一個哨頭完全不了解這次的任務的詳情,一直被蒙住鼓裏,隻恐怕死了也是個糊塗鬼呀!希望鄧大人能夠把最重要的情報分享給我。”
“人生自古誰無死……”
鄧大人微微搖頭,負手背後,站在潛艇的甲板上,昂著頭挺起胸膛,背誦起勵誌詩篇來。迎麵有清勁的海風吹過,吹動他軍官製服上的紅色瓔珞。這年月的海軍管帶已經不再使用頂戴花翎,鄧紹祖的製服看上去很像是軍閥時代的一位中高級軍官。在本該佩戴肩章的位置上,綴飾著裝飾性的緞帶和紅纓。
張宇的頭上有無數烏鴉嘎嘎嘎嘎呼嘯而過,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是不是傳統模式下的中國將領都要天生自帶些詩人氣質?要知道吟哦古詩的時候,刻意追求一個抑揚頓挫的抒情效果,那節奏是相當的舒緩悠揚,這樣其實是很浪費時間的。
會不會近代中國的落後,不僅僅隻怪老佛爺混賬以及李鴻章無能?那些成天喜歡裝比的“儒將”們,像鄧紹祖這樣的一大批少壯軍官,帝國陸軍和海軍最中堅的力量,他們普遍習慣於慢節奏的詩人生活方式,辦事情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效率和速度可言,這會不會是舊中國衰落的另一個更深層原因?
“快別背詩了!鄧大人!”張宇有些急躁,語氣也漸漸變樣,“進了戰俘營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所以,請抓緊時間告訴我更多有用的信息。倘若我們可以不死,也好在敵營之中想辦法多做些有用的事兒。這個時候朗誦古詩,有毛用啊?”
聽張宇這麼一說,鄧紹祖不再臨風抒懷。
回過頭來斜視了張宇一眼,淡然自若的道,“交淺不可以言深。按規矩,我不能泄密。論私交,對你又缺乏足夠的了解,自然也就談不上信任。所以,請恕鄧某人愛莫能助。少年!一切靠你自己!去努力奮鬥吧!”
嗯?是哪裏出了什麼問題嗎?
張宇直到此刻才發現,鄧大人竟然不信任他。難道我在鄧大人眼裏看起來竟然像是個漢奸或者諜中諜的樣子嗎?
這時候終於理解鄧大人為什麼不談正事兒跑去臨風表演詩歌朗誦……倘若他對張宇心懷猜疑卻又無法證實的話,吟詩貌似確實是當下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因為猜疑,不便於跟他多說什麼。
同時考慮到了這個哨頭也存在貨真價實愛國拚搏的可能性,鄧大人既不肯輕易答應了他,也不肯口出惡語傷害了他,所以就隻能借著詩歌朗誦來敷衍過去。
哎!這些古代人實在太不痛快!
那麼!鄧大人所懷疑的,究竟是什麼呢?張宇的腦筋迅速運轉起來,回憶前情,恰好是他自稱“一個新來的人”那個時候,鄧大人的眼神變得來有些不對。
問題就是出在這裏嗎?
一念及此,趕緊對症下藥,急忙說道,“鄧大人是不是覺得?我不是帝國海軍新招的一個新丁?”
鄧紹祖微笑,“你當然不是!倘若你是新兵,那就怪了!”
嗯?這究竟怎麼回事兒?
張宇心想自老資穿越以來,並沒有濫開過任何金手指,低調為人處事,從未嶄露過任何鋒芒(其實本來也沒有什麼鋒芒可嶄露的),鄧紹祖在他帶隊登上這艘燭龍級潛艇之前,並未跟他打過照麵。這位鄧大人憑什麼就能看出像他這樣一個穿越客的破綻來呢?
憑什麼憑什麼啊?
……